那一声声只许小殿下继位之言,满城百姓几乎都聚到了王宫前。
世间闻所未闻,一个梦便拥有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念及舒家,楚伊笑意退去,脸色变得不太好:“抱歉,我未能亲手摧毁舒家。”
她满眼歉疚继续道:“舒家为官多年,且商号广布云津,势力上可达宫廷,下可达偏远地方,而其忠孝护国之心,世人皆知,只有他们在其中拱火,才能将民众的心绪搅得更乱,更愿相信那些为他们而造的梦。”
“楚伊,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十分感激,怎么可能因此责怪你?舒家前人所造成的错,就这样罢,那些压迫我身的苦难…都过去了。”
语末,她的些微停顿,气息轻得楚伊几乎听不清最后那几个字。
顺其视线望去,眼前这条直入云懿殿的长阶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步至半程。
楚伊道:“凭着他的记忆,我造梦时,避开了所有他的人,故而他也没有美梦。”
造梦不是凭空而造,而是以每个人的念想为引线,篡改成一个个相似而又不相似的美梦,由此来撩拨他们对云津安宁的渴望。
“如此便好,少念一回是一回。”泪欲夺眶而出,她赶紧微微仰头。
她们终于来到这一步。先王的遗诏又如何?各个城池的街巷皆有民众暴动,王后娘娘不可能不顾民心所向!
步辇作势欲停,辇上的女子娇哼:“停什么,快抬我上去!”
“舒姑娘,王宫有规定,无论是什么身份,到云懿殿长阶前须下辇步行。”
几个小厮皆露难色,不敢得罪眼前人,但忌于宫规,正欲将步辇置于地面。
唐梨随手抓了一个人过来,狠狠抽下了几巴掌:“本小姐就不下,谁敢逼我?小心我叫端王殿下打死你们几个!快抬我上去!”
毫不避讳的叫嚣引人注目,两侧的王军纷纷默声望之,似在揣度何时出手阻拦。
侍女赶紧低声提醒:“舒姑娘下来罢,宫里大事将发,若是惊扰了王后娘娘,殿下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区区一个寡妇,怕她做什么?我——”
话及一半,“刷”的一声清脆溢出,兵卒错愕的轻唤声引她抬头,眼帘下落入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身影。
这是溪岚的妹妹,初见时莫名其妙发疯,本就极其不喜欢她,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叫她看了去…顿然心惊,惧她坏了她的谋划,生生咽下了“未来王后”之言。
小厮们慌忙落了辇,齐声唤了几声小殿下,恭敬退至一侧听候发落。
一坐一站,居高临下的气势逼近,冷冽眸光剜在她身上,隐隐约约是有无尽绵延的恨意,使她心底直发怵。
唐梨止不住哆嗦了一下,撑着步辇两旁的扶手起身,漾起笑意讨好道:“悦儿妹妹,好久——啊!”
“小殿下!”
寒光极速晃眼而过,惊得唐梨瞳孔欲裂,长刀直接捅穿了她的胸膛,刹那鲜血溅向八方,一阵蔓延至全身的剧痛强势夺走她的意识,逼她不得不直直往后倾倒。
溪悦顺势借力压上步辇,将刀柄又推进了几寸,这一下,积涌在嘴腔的血狂喷而出,如水浇灌着大地,彻底惊醒愣怔的众人。
所有人都无法预料会发生这一幕,在场的人皆不敢阻拦一二。
胆小的小厮早已一溜烟逃跑,王府侍女腿软瘫坐在地上,几滴热流溅到她的脸,她巍颤颤抬手抹了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啊”的一声尖叫,直接昏倒在地。
痛,剧痛,没有办法缓解,血还在不断流出,谁都不会救她。
她的血污了眼前的脸,使溪悦像极了是来自冥府的恶鬼,一开口,恍如是来向她索命的幽魂:“唐梨,我舒家三口人的命,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她说什么?舒家三口人?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她们都死了!执行死刑的那日,她亲眼看见她们随所有唐家人死在行刑台上的!
舒绘……
一个像是劈开她的脑门而钻来的名字。
这也不可能!舒绘明明替她死在了端王府!眼前的人明明是云津的小殿下!
“你你你…不…可…”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知贯穿躯体的刀挪动了几下,搅得血肉一顿猛痛。
锋刃幽幽而出,如是喝足了人血,任血洞源源不断汩汩,她的头颅垂垂而落,双目圆睁盯着溪悦,无能为力地发觉,生息正一点点从体内抽离。
溪岚发疯狂奔了一路,终于跨下最后一阶石阶。
听闻“小殿下将至”的传话,溪岚当即止步回了头,是想找她探问她身子如何,不料竟见她持刀捅进了他的舒绘。
远远地,肉眼便见一片猩红溅洒各方,不是错觉,也不是什么恐怖的梦。
血腥味充溢在鼻腔,越来越浓,越来越郁,心弦崩裂坠落于谷底,他的步子犹如有千斤重,抬起来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