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那日,百官云集,似是都在打量这位与太子年龄相仿的皇后。
人群之中,陆家世子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身着官服,一句话也没有说,身旁站着初为人妇的赫连二小姐,一脸稚气未脱的样子。
人那么多,可是张轻月依旧认出了他,看到他身着的官服上别着一朵不起眼的白色绢花的那一瞬间,张轻月愣在了原地。
“娘娘,上凤车吧,皇上已经在等您了。”
宫内,张轻月接过看上去已经非常孱弱的皇帝递过来的凤印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的宫门同时关上了。
再见到张轻月,小慧敏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彼时太子已继位多年。张轻月端坐于寿康宫的正殿之上,见到昔日小妹的到来赶忙将他抱进了怀里。四下无人的时候,小慧敏悄悄从怀中拿出一个木匣子交给张轻月,张轻月打开,里面是一只白玉发簪与一个帕子。
张轻月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这两件东西锁在了自己的匣子里。
“阿姐,你如今还会伤心吗?”
“不会了,命里无时莫强求。”
陆家嫡长女出生的时候,张轻月派正在季礼部学习的张慧敏去照看。
陆南舒满月的时候被母亲抱进宫里问安,张轻月和陆皇后坐在一处,看着襁褓里咯咯笑的孩童,张轻月说:“朕瞧着这孩子和陆将军倒是长得一模一样。朕这一生没有个自己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说罢,伸出手去逗陆南舒,小小的陆南舒抓着她的小拇指晃呀晃,可爱极了。陆皇后见太后如此喜欢这个孩子,便时常让赫连氏进宫带着陆南舒进宫问安。后来赫连氏因病去世,张轻月见陆氏并没有续弦的打算,便让陆皇后将陆南舒接到宫中来抚养。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小小人也长大了,已经在太后位置上坐了二十余载的张轻月早已觉得自己年华不再,看着沈思莫和陆南舒两小无猜,也是打心眼里的高兴。还没到二人成婚的年龄,便让皇帝赐婚。
张慧敏过了许多年才明白张轻月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也明白了张轻月是真的放下了。她的阿姐在最好的如花一般的年纪遇到了心悦之人,却在这宫墙之内,万人之上,当了一辈子的活死人。
在得知陆氏一族被就地斩杀时,张轻月当场吐出一口黑血。她恨了李氏一辈子,在知道陆将军在雪岭殉国的真相后这种恨意达到了顶峰。生命的最后几个月,她几乎是不眠不休,待张慧敏赶到寿康宫时她已经是病入膏肓,如风中的残烛。
寿康宫内,张慧敏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颤颤巍巍拿起针线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艰难地对着火烛的灯光开始绣那一点鸟羽。
“慧敏,替我将那簪子戴上吧。”
“慧敏,无论怎样,一定要护住他们周全。”
这是张轻月对张慧敏说的最后一句话。人人只知张太后,无人问津张轻月。从此之后,世间再无轻月。
平州
“主子,小心脚下。”小凳子扶着沈思莫登上马车。
沈思莫自雪岭回到平州后旧疾便难以压制,日日难以入眠,每隔几个时辰就需用汤药压住伤痛。
“沈叶的情况如何了。”
沈思莫隔着帷帐询问。小凳子回道:“主子,都已经在前往帝都的路上了。自张太后大赦沈氏后,便又都回到了帝都的府邸。”
“夫人可还好?”
“回主子的话,祁北王那边回信说夫人已从祁州离开。”
“那就好。”
祁州边境张妈妈一路上并未多说话,只是偶尔叮嘱陆南舒切勿再过多劳累。
陆南舒以“赫连青”为化名,作为祁北王府女眷的身份跟行。
祁州地处北方,冬日萧瑟。来往帝都的道路只有数条,加上年久失修,因此马车行驶地十分艰难。张妈妈递上来一张官府告示,上面大概的意思的是本该被流放南蛮的陆氏南舒在祁州城内不幸遭遇火灾,命丧当场。陆南舒微微愕然,又转瞬即逝。
在这一瞬间,她觉得可笑又悲痛。陆氏南舒已死,那么从今以后她又是谁,死去的女人是名副其实的陆氏嫡女陆南舒,是沈氏正妻陆南舒,那么活下来的她又是谁。陆南舒早就预想过这种接过,可一旦发生了,她发现自己并不能完完全全的接纳这个事实。
从祁州到帝都不过几日路程,在丧礼的前一日他们便赶到了帝都,张妈妈告诉她沈思莫也已从平州回到帝都。
“不知怎么,我不是很想见他。”
张妈妈垂下眸,道:“大人那边的消息说先安顿好夫人,待国丧过后自会安排相聚。”
“好。”寿康宫外,沈思莫与一众人等身着白色孝服进行跪拜。他如今虽恢复了爵位但是还是需要规避风头,便自行去了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那是平南王吧?听说太后驾崩前大赦了沈氏。”
“沈氏一族一直为大周鞠躬尽瘁,如今碰上这么个陆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