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不大,严明恩膝行前去,将书纸合上,按在那滩茶水中,用力拍打,直至火彻底熄灭。
赵憺冷眼看着严明恩的双手被火灼得通红,身子后倾靠在椅上,问道:“烧坏了哪一页?”
严明恩摊开那本诗词集选,道:“是晏相公所作的《浣溪沙》。”
“不如怜取眼前人?”
严明恩回道:“是‘一场春梦日西斜’那首。”
赵憺没说话,阖眼仿若睡着了。
许久才叹气,挥袖赶道:“回去吧。”
梁皎皎不知严明恩与赵憺之间还发生过这样的对话,只觉事情推进异常顺利。
原先担忧的官家阻拦,也没有出现。
案件重查后,王顺和除了拐卖与贪污之外,又额外多了陷害忠臣的罪名。
而严明恩获释出狱,家当皆尽归还。
只一样,官家并未恢复他的职位,这意味着,自此,严明恩便是自由身了。
与此同时,沈时方却被降了职。
出狱那日,梁皎皎与沈时方不再掩饰,一同前去开封府狱接他。
在等待之时,梁皎皎抱着给严明恩准备的厚实大氅,对沈时方道:“这些日劳你费心筹谋,还影响了你的仕途,不知如何谢你、补偿才好。”
沈时方道:“想那么多作甚。更何况,你们都还欠我一个约呢?”
话音刚落,严明恩便着入狱前的常服走了出来。
梁皎皎来不及问沈时方是何约,见严明恩走来,忙迎上前,展开大氅为他裹上。
大氅被皎皎抱了一路,捂得很暖和,裹上身时,还带了她身上的一些清香。
在寒冷的冬季,总算拥得了温暖,严明恩只觉浑身畅快。
他伸手想悄悄握住皎皎,皎皎却抬起他的手腕,绕上三圈红绳,再小心打了个结。
沈时方见状笑道:“我说拿红绳做什么呢。总算出了狱,要送礼也送个好的呀。”
梁皎皎轻哼一声,怼道:“你懂什么,这是我们家乡的传统,驱霉辟邪用的。送礼自然不会送这个啦。”
严明恩牵过皎皎的手,捏了一下她掌心的嫩肉,道:“你们的关系处得倒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梁皎皎看了一眼沈时方,笑着说:“此劫能过,沈郎君功不可没。你与他到底做了什么约定,快与我说说。不会是将家产都赠与他吧?”
沈时方挑眉:“如若我要,你给还是不给?”
梁皎皎挽住严明恩的胳膊,笑意盈盈:“给,当然给。给了以后,我们二人带清和、于昭赖你家去蹭吃蹭喝,你可不能赶我们走。”
三人一路说笑着回到严府。
严明恩按梁皎皎的安排,依次跨过火盆,用柚子叶洗了双手,烧掉了入狱时穿的旧服。
一通折腾结束后,便是好酒好菜痛饮一场。
月挂树梢之时,沈时方举起杯再饮了一口,对严明恩说:“这回是庆祝你安然出狱,可不算履约啊。我就先回去了,华英还在府里等我呢。”
皎皎撑着脑袋,拿筷子敲着碗碟玩,晕乎乎地说:“这么晚了,就在这儿睡下吧,打发人回去说一声就是了。”
沈时方起身摆摆手:“不行不行,那丫头难缠得很,不许我在外过夜。走了,你们慢慢喝,慢慢喝。”
“沈郎君还是个妻管严呀?”梁皎皎指着沈时方的背影坏笑。
严明恩趴在桌上,眼睁开一条缝,按下皎皎的手臂,口齿不清道:“乱讲,什么妻管严,是妹管严才对。”
梁皎皎道:“妹管严?唔,真羡慕,我也想有个哥哥。”
“不许羡慕,你有我。咱们不管他,接着喝。”
“还喝什么呀?都趴下了。”皎皎拿筷子一端戳上趴在桌上的严明恩的鼻翼,“你的酒量怎么比我还小。”
严明恩伸手拍掉烦人的筷子,呢喃着‘皎皎’,拉过她便往怀里带:“就我们两个了,总算能抱抱你了。”
梁皎皎坐在严明恩腿上,臀下贴着他没几两肉的大腿,硌得慌。
她双手撑在严明恩胸前,往后仰,不服道:“不抱,也不亲。分明是你黏人,我才不黏人呢!你的肥肉跑了,又要从我身上黏回来,我才不应你。”
严明恩撑不住脑袋,索性就顶在皎皎手臂上:“你不让我抱,我就挠你痒了。”
两人厮闹着,撇下一桌残羹冷炙不管,从院中跌跌撞撞追到了房里。
梁皎皎拍了拍严明恩的面颊,他皱起眉又松开,呼吸长缓,睡得格外香。
皎皎趴在严明恩胸前,想着般珺与朝云之事,意识越来越清醒。
她长呼出一口气,还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