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揶揄:“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大提琴奏出的优雅旋律徜徉在耳畔,却更像是索然无味的调子,牵动不了人心。
顾锦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简凝看了他一眼,将咖啡杯放回去,瓷器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响,落在格外冷清的气氛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
“三个月前。”
“这么久了啊,”简凝抽动嘴角,话里掺着似有若无的叹息,“那你还记不记得,你走了多久?”
顾锦年短暂地想了下,语气不冷不热,像是在回答简单的数学问题,“十多年了吧。”
简凝垂眸喝了一口咖啡,在沁苦的味觉里顿了片刻,才一字一句开口:“十三年三个月一十九天。”
“你记得比我清楚。”顾锦年说。
“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
简凝神色微滞,倏然抬头,却在对面的冷漠中欲言又止。
顾锦年的目光始终落在别处,寂静深夜里,若隐若现的光亮之间,他的表情平静得如同面对的是某个从未有过交集也不可能再有交集的过客。
简凝看到,他的右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始终未曾拿出来,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撑起了布料,被他紧紧攥在掌心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简凝在愈发沉闷的气氛中垂下眼睑,缓慢搅动咖啡杯里的蓝山,僵硬的手指有种怅然若失的迟滞感。
许久,她蓦然开口:“你还在恨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轻飘飘的羽毛坠在微凉的夜色里。
顾锦年久违地将视线挪到她的身上,才发现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她似乎喝了很多酒,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只是看着他,微卷的发丝贴在耳侧,露出色泽淡雅的珍珠耳钉,连表情都是迷茫的。
顾锦年默了一会,问:“你怎么过来的?
“……”
“带司机了吗?”
音乐在等待切换的时候停住了。
简凝恍惚一刹那,忽而轻笑出声,嘴角的弧度苦涩。
眼前的这个人,用生硬的语气跟她进行了一段短暂而没有营养的对话,此刻又在酝酿结束。
“没有,我自己打车过来的。” 她说。
闻言,顾锦年拿出手机,找到某个号码拨了过去,“安排一辆车,送华夫人回去。”
说完,他挂断电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先失陪了。”
没有等简凝回应,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阵阴寒的风从不知名的方向袭来,像电流蹿至心底,引出抑制不住的颤栗。
交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开始不听使唤,简凝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朦胧的烟雾混合着呛鼻的气息在眼前晃荡。
她抬起眼睫,望向那道决绝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比今夜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凉薄。
-
夜。
很静。
落地玻璃窗印出鳞次栉比的高楼,耸立在晦暗的光景之中。
酒店房间里,顾锦年穿着睡袍从浴室出来,看到床头柜上的黑色小方盒,目光停驻片刻。
他坐在床上,给秦浅打了电话。
手机贴在左耳,听筒里的声音响了很长时间,长到马上就要听到磨人的嘟嘟声,才终于被接通。
“喂。”
听筒里传出熟悉的声音,平稳的,没有起伏。
“睡了吗?”顾锦年问。
秦浅把好不容易找到的耳机线整理好,找出一头的耳塞放进耳朵里,答道:“没有。”
“怎么还没睡?”
“在看电影。”
“大话西游?”
“嗯。”
空气安静了一会,顾锦年靠上床头,柔声叫道:“浅浅。”
“嗯?”
秦浅操作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收件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她轻轻点击,打开来看。
“等我出差回来,我们就去领结婚证。”听筒里响起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期许。
秦浅默默看着文本框,上面是寥寥数语:
“上午八点,比邻居。”
时间过去好久,顾锦年没有听到回声。
他把手机拿到眼前,屏幕上显示的依然是接通的界面。
他不禁蹙起眉心,又放回耳边,“浅浅?”
依然没有回应。
仿佛独自度过了一世纪,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没有开灯的客厅,秦浅坐在沙发里,眼睛盯着屏幕上的键盘,就着一只手,敲了个“好”字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