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来说,上清境每隔三月才会迎来一场雨,每次不会超过两日。
可之前的那场雨却已经连续下了半个月,连绵的雨丝飘飘扬扬地洒落在朔离布下的结界上,竟然奇异地产生了不可挽回的摧毁力。
固若金汤的结界被溶出了好几个大洞,司命殿周围的花草一接触具有酸蚀性的雨水,那些生灵立刻枯萎下去,鲜嫩的颜色顿时变得苍白无力。
连着几日,滁佑都忙着修补结界的漏洞,一修就是一整天。这么修了几日,饶是他这么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黑了脸。
这日,滁佑照例修补回来,刚走进殿中,就发现朔离盘坐在案边,对着自己的双手发呆,他忍不住凑了过去。
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朔离的心思被扯了回来。
“你在,干什么?”滁佑问。
听见他的声音,朔离怔怔抬头,眼里还有没来得及散去的茫然和迷惑。
面对他的疑问,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干脆手上直接动作。
只见她稍稍阖眼,手上渐渐凝聚起一小团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青光,即使滁佑看出她已经使出了五成法力,这青光还是仅仅维持了片刻就渐渐熄了下去。
这绝对不是一个逼近上神的人该有的实力。
他的神色逐渐严肃,正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朔离摇头,低声说:“我也不知。这几日我见你修补结界辛苦,便想替你分担一些。可等我使出法力,就是方才你所看见的那般情形了。”
她也觉此事奇怪,既是没受伤,她的法力怎么会平白无故被削弱到这个地步。
在她凝神思考的时候,滁佑仔细端详了她的脸色,还是和往常一样红润,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问出了口:“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朔离还是摇头。
“这倒没有,不过……”
滁佑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微微一缩。
她蹙着眉,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其实还有一点她没说出口,这种感觉和她当初受飞升雷劫时特别相像。
可这怎么可能?
雷劫已过,虽然诸神录上没有她的名号,但她的上神之实毋庸置疑,整个天界都知道上清境的司命殿里住着一位不是上神胜似上神的小仙。
朔离隐隐担忧,总不会是“九天”认为她这个上神名不正言不顺,特意降下雷劫铁了心要把她一路劈上诸神录罢。
若真如此……
她陡然沉声:“滁佑。”
滁佑当即看向她。
“你立刻前往九幽台,若有异动,即刻回来告知于我。”
*
事情还真和她想得一样,滁佑在九幽台察看一圈,发现用来缚住飞升之人的锁神链再度出现,根根粗粝无比,泛着幽异诡谲的青光。
青光……朔离修的即是青系术法,整个天界只有她。
得知此事后,朔离第一时间命滁佑去重华境长醉仙君那儿讨了点凝神聚气的丹药,雷劫之后她元气大伤,势必得修养一阵子。
又嘱托滁佑在她受雷劫期间务必守好司命殿,以防有心人对殿里的命簿产生心思,尤其是那尤方。
那厮从司命殿离开后不知所踪,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朔离可不认为他会善罢甘休,从那日他对怀里的凡人女子的珍重来看,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保不齐暗中还有什么动作。
将所有事交代妥当后,她独自一人前往九幽台。
上次雷劫,朔离受了整整四十八道天雷。这回她以为和上次没什么两样,左不过是飞升上神,总不能这次还可以劈出个不一样的。
起初前面二十四道天雷降下的时候,朔离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倒没有恐慌,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也只是皱了眉,嘴角溢出了点血。
她用袖子擦一擦就什么事都过去了。
朔离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
可接下来的二十四道天雷她却感受到了无边的痛楚。
紫色的闪电一道一道地落到她的身上,比以往威力更大,压得她根本直不起腰。
朔离干脆单膝跪地,把手肘抵在膝盖上,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重量。
天雷划破了她的衣裳,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烙下几寸深的细长口子。
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嘴唇苍白,她几乎能感觉到周身的灵力在渐渐消散,仿佛无形之中有什么在撕扯她的魂魄,要让它四分五裂。
朔离长发垂在胸前,眼神涣散,青色衣裙上不断有血色洇出。
这不对劲。上回她所受雷劫绝对没有这样的厉害。
她下意识聚力反抗,但几乎是同时,捆住她臂膀的两条锁神链登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