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报仇不好吗?”
临湖重重地摇头,“不好。”
因为大仇得报后,他会死。她太了解他了。他其实没有那么爱名利,他只是需要一些世人的肯定。
但是她的莲生哥哥不能没有希望,而她,很久很久以来,都成为了他的希望。
她实在是害怕,但希望终究破灭后,他会不会将刀对准了自己。
她不敢赌,不能赌。她只能竭尽所能,耗尽心力,布下疑阵,她要尽最大限度地延长他探查的时间。
宇文诸秀直言,“妹妹,你就这么确定他对你的爱意深厚至此?”功成名就负心汉的故事,他见得多了。
临湖说,“不过是未雨绸缪,防患未然。这是他教我的。若他能忘记我,好好做他的‘小留侯’,我反是放心了。”
二十五年后,当他看到这封信时,他痛不欲生。
所以,临湖,你是觉得,过去二十年,他薛稷安便可以安然度过余生了吗?
不会,永远不会……
她在绝笔信中言,“莲生哥哥,我死以后,请带我走,我不想死后还困在崔家,也不想再被捆在宇文家。”
他给她修了富丽堂皇的公主陵,倾尽毕生所学,机关重重,坚硬如铁。
那枚红宝石,他未送出的她的十五岁生辰礼物,他雕刻成了莲花状,成了守门的钥匙。
只因临湖说过,莲花皎洁,出淤泥而不染,她最喜欢了。
还有,临湖公主陵,不仅仅是一座公主坟。
它更是一个见证。
见证一场横亘百年的复仇。
宇文诸秀,到底和他有仇,告知他密信的时间太晚太晚。
崔家势力早已盘根错节,遍布朝野,非一时之力可以拔除。
宇文家呢,没有对崔家铁矿私采的纵容,何来临湖的牺牲,何来宇文家的捷报连连,问鼎天下,宇文氏一朝龙跃,享尽荣华富贵,谁又无辜,可是高祖作古,太宗老迈,他踽踽独行,向谁复仇。
还有他自己,一个“自作聪明”的布局,把他最重要的人推向了死局,他又凭什么,心安理得地多活了近三十余年?
他不管什么仁义,什么大道,他只知道,他的临湖受尽了委屈,被磋磨至死。他呢,要崔氏、宇文氏一报还一报。
既然天下辜负你,那我与天下为敌。
但是,没有时间了,这一复仇之局,只能留以更久远的时间。
他托文横风编造了一个预言——“帝传七世,女主天下”,让代代宇文家的君王们,摆脱不了这个阴影,忘记不了城阳昭公主。
他利用缇营卫销毁了龙云矿的所有档案资料。
他建议宇文攸开凿运河,改道常河,这川河流,将会造福两岸百姓世世代代,可是一旦年成不好,涨水决堤,将立时会冲垮龙云矿。
看上去,他掩盖住了一切罪恶,崔氏依赖着临湖的善良,除了崔恕己伏诛,其余诸人乃至后代们,仍旧逍遥法外。
可是,他留下了知道一切秘辛的崔家,就是留下了一份隐患。崔家私矿有二,一处在晋阳城,也就是后来的龙云矿。一处在绥安城。
有趣的是,不知是不是体质特殊,铁矿所产的凝脂玉蜡的毒素,似乎只对宇文氏有效。
暗夜里,他不动声色地将崔恕己的手札放回原位,他知道,这将会是崔氏家主代代死守的绝对秘辛。
凝脂玉蜡虽是铁矿的边角料,但炼制极难,造价不菲,崔家不会轻易用,但是,一旦崔氏衰落,如此杀人于无形的利刃在手,难免不会被家主作为困顿无路之时奋力一搏的手段。
可他也留下了公主陵,第二道门上的翰南篆,是他看顾着临湖的面子,送给宇文氏惟一的一丝挽回的机会。太宗皇帝啊,如果你真的依诺,耐心教导你的女儿们、孙女们,永永远远的怀念城阳昭公主,有朝一日,或许能救你们王朝一命。
他没有那么长的寿元,见证这一切。不过,没有关系。他虽一生未娶,但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孩子,当自己的书童,将一身本领交予他,末了,只有一个要求,改姓薛,并其给后人留了一句极其重要的话。
“寻找城阳昭公主陵。”
因为,坟外有坟,是他故意为之,保护公主陵不受侵扰的方法之一。
因为,绥安城新古驿地靠偬山山脉,公主陵外覆山土同崔家铁矿一脉相连,时隔多年的再次挖掘,会震碎本已脆弱的山体,导致公主陵外覆山体坍塌,砸坏外坟,露出公主陵的本来面貌。
也就是说,崔家一旦再起不臣之心,贮藏着真相的公主陵才会重现于世。
他布置了这一切,能不能挽救一族性命,全看宇文氏的造化。
当然,临湖的百年冤屈,借着这个契机,可以光明正大地大白于天下。
做完这一切,他是真的累了。
墓门訇然关闭,他跌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