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鸣雪实在是太过震惊,以至于一时倒说不出什么话来。
半晌,她才打趣道:“阁主还有这种本事呢?”
宋晚烛听出她的意思,轻笑了一声,目光悠然散漫,“她说要自己的儿子重生,又没说何时重生,怎么重生。左右不过是在她身边打探些消息,应付一下就成。”
说着,他递给江鸣雪一个淡淡的眼神,像月色一样平静温和,“走吧。”
“保你无虞。”
江鸣雪是被宋晚烛领进观澜阁的,多年来虽说是效命于他,但他对阁中众人其实都很不错,与其说是利用,倒不如说是庇护。多年以来,江鸣雪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因此,但凡是有宋晚烛在的场合,她都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与安心。
所以此刻,即便她知道太后容易迁怒于她,望着鬼气阴森的宫殿,她还是头也没回地跟着宋晚烛进去了。
她看着他柔顺如瀑的霜发,在阳光之下如同流淌的河流,散发出金属一般细腻的光泽,一时有些晃神,本能地往前走着。
周围很安静,也可说是一片死寂。
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匆匆赶来的燕晗,没注意到他投来一道幽深冷冽的目光。
……
太后的宫宇叫做慈宁宫,取慈善安宁之意。
这里似乎比外面看着还要冷寂,即便选址和朝向都无可挑剔,光线明朗,地气和暖,却还是给人一种化不开的凄清寂静,偶尔高空飞过几只落单的鸽子,院子里都能听得十分清晰。
大约是要为宣明帝服丧的缘故,这里的陈设都比较简单,且处处挂着惨白的帷幔,几乎没有什么艳丽的色彩,即便开春了,鲜艳明快的花朵也早已让人剪除,只剩下一些零散稀疏的枝蔓。
尽管如此,还是难掩这座宫宇的华丽和奢靡。紫檀窗棂上的雕刻极为精湛,这样的木料和雕工放眼全京城都是一寸千金,汉白玉的石阶上刻着凤凰的纹样,在树荫下散发出厚重古朴的色泽。即便没有多少色彩,这座宫殿还是处处透露出一种肃穆的华贵和威严。
江鸣雪凝神观察着,觉得这里比起承天殿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世人总说燕晗与太后母子不合,但于吃穿用度上,燕晗倒似乎确实不曾亏待了自己的母亲。
“慈济法师来了。”
一个有些苍老疲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鸣雪扭头去看,不由一愣。
陈太后站在她身后,似乎比从前苍老了不少。太后的仪态是极好的,即便上了年纪,身姿依旧端庄而挺拔,只是大约是忧思过度的缘故,她比寻常妇人要清瘦很多,立在庭院中,像是一道竹影。
江鸣雪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即便没有任何钗环与粉黛,穿着最素净的白衣,还是难掩太后漂亮精巧的五官,可见她年轻时大约是个难得的美人,所以燕晗也才生得那样的品貌。
太后的眉眼与燕晗尤其相似,连其中的冰冷也很相似,此刻厌烦地瞥了江鸣雪一眼,“真要让她也在此处吗?”
“真是让人生厌。”
宋晚烛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半步,刚好站在江鸣雪身前,挡住了太后眼中的凶光,“沟通天地,敬问鬼神,需要与先帝有关的人。”
“陛下作为先帝的手足,本应在场,但太后又实在不愿,只能让陛下身边的人代劳了。”
他说得平静淡然,太后只恹恹地看了江鸣雪两眼,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太后,如在下先前同您说的那般,您需要回忆些往事。”
说话间,宋晚烛点了一支气味清郁的线香,随即在一方紫檀桌案前缓缓坐下。桌上摆着一把颇为漂亮的古琴,他修长有力的指尖拂过琴弦时,一声悠长清幽的琴音在庭院中回荡起来,经久不散。
太后端庄地跪在一尊佛像对面,缓缓垂下眼,眉目平静而虔诚。
“本宫来到大荣以后,便久居深宫。”
“一生中琐事不断,真要细数起来,重要的不过就那么几件事。”不知是不是香气和琴声的缘故,太后看上去变得平和了许多,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样狰狞与疯狂,“天佑二年的时候,昭儿便出生了。”
江鸣雪一愣,很快回过神来。燕昭,便是燕晗的弟弟,宣明帝。
“慈济法师您没见过那孩子小时候,真是没有比那更聪明乖巧的孩子了。大荣的命妇们见了昭儿,就没有不夸赞的。”
江鸣雪隐隐觉得有些怪异的地方,却依旧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太后诉说。
“天佑四年时,昭儿生了一场大病。高热不退,本宫在床前守了半月,好在那孩子命大,没多久就痊愈了,还和以往一样活蹦乱跳的了。”
“天佑九年时,昭儿便开蒙了。这孩子开蒙得不算早,但很是聪明。那年本宫常督促他功课,时日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倒没觉得深宫的日子冷清漫长。”
陈太后就这样细数着自己一生中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