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玉壶春茶楼的暗线来报,说近日有人去过颜府,看背影,疑似又霜。”
卫槊去凉州调查一件陈年旧案,眼下已是他离开的第三日,沚汀清晨醒来,又英便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多日前,她同卫槊在颜府发现又霜的踪迹之后,便在京城展开了地毯式搜索,说来也怪,无论他们如何排查,都找不到关于她的一丝踪迹,无形中像是有一只大手,替她抹去了一切行踪,令她雁过无痕。
卫槊据此怀疑起又霜的身份,是否真的只是颜府的一个普通丫鬟——沚汀未尝不曾有过这样的猜测,只是她同又霜相处良久,主仆之情深厚,便不愿以这样的眼光去看待她,总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
“那暗线还说又霜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翻遍了府里很多地方,连老爷的书房也没放过。”
父亲的书房?沚汀忖道,又霜是她的贴身丫鬟,平日里来往的都是后院仆役,接触的也大多是女儿家的日常起居物品,有什么东西需要她去父亲的书房里寻找?那里是父亲平日里处理公事、会见同僚所在,便是她的母亲,也不会无端进入。
她心下疑窦丛生,实在是又霜的举止太过反常,若果真被卫槊言中,她要如何去面对同她有着十多年情分的亦仆亦友之人?
“她找到什么了吗?”沚汀按下心中疑虑,问道。
“似是尚未,”又英摇摇头,“小姐,又霜为何要去老爷的书房里找东西?她在找什么?”
“我亦不知,”沚汀看她着急担忧的模样,出言安抚道,“兴许是落下了什么物件吧,在真相查明之前,咱们不要做无端的猜测。”
又英点点头,她懂小姐的意思,面对着又霜这般意味不明却又带着指向性的行为,小姐依然选择相信她——她不愿对身边任一亲近之人妄加揣测,除非有确凿的证据摆在面前。
“若是尚未找到,只怕又霜还会再探颜府,”沚汀思忖道,“父亲的书房在那场大火中已经毁于一旦,从外面看来,已呈焦黑一片,想来里面重要的书信文件,亦是无法留存。”
“既是烧了个干净,又霜还要回去找什么呢?”又英不解道。
“我亦有此一问,”沚汀疑道,“自打家中出事之后,又霜并非第一次回府了,她当是知道府内的情形,然即便如此,她还是几次三番的回去查找,如此推断,这东西于她而言十分重要,要么她确信它不会被烧毁,譬如金银玉石;要么,”她顿了顿道,“她确信父亲不会让它烧毁。”
又英闻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若是后者,只怕颜府之灾,与又霜脱不了干系,否则要如何解释她明明只是府里的一名普通丫鬟,却能知晓老爷的心思?
“看来我势必得回府一趟了,”沚汀道,“若是机缘巧合,正好得见又霜,或可直接问个明白;若是不能,”她抚了抚父亲留给她的玉牌,那是他留给她的唯一物件,“我便要回父亲的书房看看,那里还能留下什么重要物证。”
事不宜迟,她叫上昭忠,便要出发。又英想要同行,沚汀却执意不肯。
她怎会不知又英的心思?她与又霜情同姐妹,既知她如此行事,必是也想找她问个明白,只是又英的身形太过显眼,玉楼春里的老伙计们又都同她们相熟,只怕回去立时便要暴露身份,只能留她在家中静候消息。
及至沚汀同昭忠赶到颜府,已近申时,未免引人注意,二人不敢在正门外多做停留,依然去到上次的角门,从那里溜了进去。
这是距离颜家倾颓后,她第一次进到颜府。
上次同卫槊回来,她也只是短暂的在角门外拜别父母,不曾进到府内,此次借着打探消息的机会,她才得以进入府中,回到那阔别已久的家。
如果,那些焦黑的废墟还能算是家的话。
家字当头,至少能有片瓦遮雨,张床安寝,而非只是些残垣断壁,幕天席地,触眼荒凉。
家却又不仅仅是一处遮风挡雨的所在,它分明还庇佑着一些人,有那些人在的地方,才有暖意,亦才可称之为家。
可是如今,尺椽片瓦,斯人不在。她站在一片废墟中,隔着一条街便是闹市,鼎沸的人声仿佛从天边传来,却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她只觉分外寂寥,天下之大,却再没有了她的家。
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为我立黄昏。
她仍然记得,数月前,站在玉楼春向府内张望,那时所见,院内处处还都残留着大火焚毁之后的痕迹,放眼望去,满目焦黑荒凉。如今进得府内,因为时隔久远,大火灼烧的痕迹早已不甚明显,处处草木横生,枝叶繁茂,掩盖住了那些断壁残垣。无人居住的府邸,反而成了各种植物的洞天福地,明明满眼绿色,一派生机勃勃。
这种勃勃生机,才让她第一次明白,凄凉与悲怆,原来与颜色无关——这是她曾经的家,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在这里度过了无数快乐的时光,如今被树木侵袭,故人亦不在,那时的美好也随着他们的逝去,成为了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