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的记忆。时间在一点点抹去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却永远抚不平她心里的伤痛。
她才十六岁,却仿佛已经走过了一生。
她的前半生,结束在颜府劫难的那一晚,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女,在那场大火中被烧的魂飞魄散;而她的后半生,却刚刚开始,背负着使命,踽踽前行。
不知道自己的后半生还有多久——那并不重要,于她而言,衡量生命的尺度已经不是时间,而是使命。她的使命,就是要查出父母的死因,将真凶绳之以法,让双亲的灵魂得以安宁。
有生之年,使命达成的那一刻,便是让她立刻死去,她亦能安然从容。
昭忠见她一进府内便陷入一种异样的情绪,与平素判若两人,亦不敢出口相询。将军临走之前,似是料到眼下境况,便将小姐的身世经历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自己,将军之意,无论小姐想做什么,皆有她的理由,他的职责,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好她。
他并非迟钝之人,亦经历过情爱之事,正因如此,才愈发觉得将军待眼前女子非同一般,而他把她的秘密告诉自己,便更让他感受到了那份深沉的信任,以及肩上的担子之重。
“这里便是父亲的书房了,”她指着眼前一座外表烧的漆黑的建筑道。
那是一间方正简朴的院子,可以想象经历大火前当是摆满了各色书籍,想象中甚至可以闻得到草纸书简的墨香味。
因是作书房之用,工匠在建造时便考虑到了防火的必要性,这间院子甚少使用木材,而是大量采用了砖瓦土石,这使得它的主体结构得以在那场大火中保存下来。
她走进内室,那是父亲生前最常待的一个房间,她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想要见父亲,多半能在这里找到他。
房间里的陈设,与她记忆中相差不大,因是石室结构,此间得以较为完整的保留下来。书架前的条桌上,甚至还放着父亲生前惯用的笔墨,那方缺了一角的湖州砚台,正是他的爱用之物——自是她的杰作,小时候调皮,只觉得那砚台好看,便拿在手里把玩,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去了一角。彼时父亲顾不上心疼那方砚台,只问她有无伤着自己,见她无事,才怜惜的捡起那砚台,叹了口气,道了声可惜,却继续用它研起墨来。
不知何时,她的脸上已布满泪水。
眼泪坠落衣襟,她方知晓。以为自己足够克制,只是泪水早已出卖了她。
她伸手轻拂过父亲的书桌,眼前似是又浮现出他忙碌的身影。桌上略显凌乱,有些匣子被打开,匣子里的灰尘,却是比书桌上浅了不少,似是新近才被打开过。
她猜测或许是又霜曾经来这里搜寻过,只是她似乎显得极为匆忙,连打开的匣子都没来得及阖上,翻开的书简也并未归为原位——这一切,似乎并不符合她的性格。
在沚汀的记忆里,又霜是极讲条理之人,于人于己都井井有条到近乎苛刻。自己房间里的每样东西,小到针线首饰,大到衣物被褥,从来不曾乱过,亦不曾丢失过,只因又霜对每一样物事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取用完毕之后必须归为原位,曾经有小丫鬟因为放错了首饰的位置,还受到过她的严厉责罚。
人的心性可能会变,但人的习惯,既非一朝一夕养成,也就绝非在短时间内能改变。又霜这些违背自身习惯的举动,设若确实是她所为,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慌乱中的不知所措呢?
沚汀心里无法作答,恐怕唯有找到又霜,亲口对质,才能知晓实情。
眼下,她循着书桌仔细寻找,希望能找到一二线索,至于线索是什么,她亦不知,她只是本能的相信自己的父亲——以他的阅历和智慧,不会对可能到来的危险没有任何应对。有时候她甚至怀疑,父亲应允她去法华寺祈福是有意为之,他可能预感到了什么,却又无法对她言明,只能用这种方式送她离开,从而保全她的性命。
书桌上都是一些公务信函,她逐一翻阅,却并未发现任何特别之处,想来也是,这些显眼之处的物件,约莫已被查找过不止一遍,留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物。
若是父亲,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
既是重要,便必不能被掩埋;既是不能被掩埋,便必得留下线索。
她细细回忆,父亲似乎从未留给过她只言片语,哪怕连暗示都不曾有过。倘若她的猜测属实,父亲对这桩祸事早有预感,送走她是为了保全她,便当知晓她是唯一的希望所在,若他不想掩埋那些线索,就必得在她这里留下讯息。
玉牌。
她的手轻轻抚过藏在袖间的物件,一颗心砰砰地跳了起来,身体也随之微微颤抖。
她用力的握住那块玉牌,感受到上面起伏的纹路,那里以阴文篆刻着家族的姓氏,是父亲引以为豪的血脉,他视若珍宝的所在。
他留给她的这块牌子,一定意义非凡,绝非单纯像父亲所言,只是在她害怕的时候聊以慰藉。
她小心的拿出那块牌子,托到眼前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