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段绪年身旁的婢女。
“何事?”
蓦然被打扰,她兴致缺缺,素来贴在脸上的笑容也黯淡。
那婢女比她矮了一个头,戴着斗笠,又弯下腰,不去看她,她无法明视那与自己相像的眉眼。
“我家姑娘说,她与姑娘您有恩,望您能随婢子去一趟段府,她有求于您。”
斗笠并不能完全遮盖住曲下的脊背,雨水打在她身上,浅色的服饰深了大小不一的块。
陈霜凌偏头轻笑:“怎么?段家要完了?”
婢女不敢言。
“不去。”陈霜凌很快把那笑藏下去。
她还等着白愈给她煮面吃。
婢女壮着胆子向她走了两步,隐没在裙摆下的鞋底踩在水潭中,激起小小的水渍。
“段姑娘好歹也是帮衬过您两把的,更何况……段府里还不曾乱得过火。”这话刚完,又马上补上,“姑娘便也可怜奴婢这条贱命,去看一看。”
陈霜凌对她没有兴趣,但那句“段府还不曾乱得过火”说得很漂亮。
就算到那儿一个字儿也不说,心却得表明了的,毕竟现在,自己也不是无坚不摧。
陈霜凌将伞往婢女那儿倾斜些许,又向留着光的那间屋子瞧过去。
她原以为白愈还待在桌前,毕竟伞被自己拿了去,可他似乎立在门口。
白愈背着光,陈霜凌有点儿看不清他的神色是怎样的。
她忽然想起刚入夏那会儿,叶岑潇雨夜找来,白愈也是这样站在门口,只披了一件薄外衫,当时雨下得好大,光是砸在地上溅起来的水珠都能挨到他。
当时她没多想,撑伞走过去同他细细说话,不过今日她多少要掂量一下。
婢女又退回门外,意思是,您慢慢考量。
陈霜凌往回了。
现在天冷,他身形反而更单薄。
见了陈霜凌,温声道:“既有要事,便先去,早些回来便好。”
雨好像变得浓稠了。
陈霜凌心中少见地闪过愧疚:“我看看她死了没就回来。”
说罢,转身向东院去,那里有她几样集册。
她拥有的不多,一个平平无奇的大脑和几本记载要点的册子就是所有底气。
未走几步,又听得白愈在身后问:“还回来吃面吗?”
陈霜凌脚步不停。
“吃。”
进段府需得戴斗笠遮面,她不太想落人口实,虽然可能没什么大用。
在她的记忆里,她是第一次踏入段绪年的闺房,暖着炉,刚进门,热气扑面而来,门关好,雨声就隔绝在外。
段绪年倚在榻上,身侧有一姑娘抱着琴,见陈霜凌来,便识相地停了音,段绪年很满意她的机灵,就像陈霜凌刚落魄那会儿,如此懂得识人眼色,全然不似现如今这般张扬。
陈霜凌把遮面的帷帽和伞递给伺候的婢女。
“您这儿燃的暖气够足的,天又不冷,您也不是多娇贵的人。”
段绪年没好气地从盘里捡了个核桃砸向她脑门。
“你是上天入地活龙鲜健的不知天凉,倒来讽刺我使性子。”
陈霜凌从容接住那核桃,反扔回段绪年那儿的盘子里,落进去弹了两下,就稳稳当当躺好。
她找个椅子坐下。原来天冷了不少,该提醒白愈多穿两件。
段绪年把核桃给唱曲的,示意她剥,陈霜凌看向那人,淡淡扫了一眼,别开头去。
是送伞的船妓。
陈霜凌状似随意地问:“红绫呢?就是我们吃饭时从梁上跳下来的人。”
“不知道,你走了她就从窗口下去了。”
船妓使用工具卡住核桃,轻轻一按,只听“咔嚓”一声,核桃肉就露出来,她恭恭敬敬地摆进盘子里,又去着手准备下一个。
陈霜凌啧声:“越长大是越发心善了,要是在前两年,你不得让她用手剥?不过幸好你大发慈悲,她那双手撑伞好看极了。”
后面的陈霜凌没再说,船妓身子一抖,茫然地看向她。
陈霜凌却望着段绪年。
她在试探段绪年对她的态度。
段绪年“哦”了句,派人把船妓送回去,不忘赏银子。
挺好的,陈霜凌想,段绪年和善多了,对自己也不再偏执。
段绪年不打算在船妓这个事上耗,进入主题:“你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的吧?”
陈霜凌却摇头说不知:“不过看这态度,八成是要给我好处拿。”
段绪年清楚她在阴阳怪气,这才柔软了一点点语气。
“我爹说最近我花银子不能大手大脚了,家里有点儿不顺,你说说是什么情况?”
陈霜凌略微讶异。
怪不得会叫她来,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