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贵女大多互称“姑娘”连侍奉的侍婢们也这样,可画屏叫“大人”乍一听虽有不妥,可细细品来,居然还真挺让人回味。
沈知荇却见陈霜凌神色无异,看起来并不在乎这称谓。
陈霜凌确实是在想方才画屏回答的那句话。
段绪年非必要都是乘马车出行的,莫非当日亦是跟在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
京城寸土寸金,但也与各地一样,无形之中分了区,权贵大都集中在一起。
“段绪年昨日去你那儿了吗?”陈霜凌问。
这话听得沈知荇不明就里。
“不曾。”
段绪年待她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好,平日见她的次数少,仅有的都是为了讨论陈霜凌。
陈霜凌应声,把琵琶还给画屏:“弹一曲画屏老师所擅长的。”
画屏接过琵琶,坐在高凳上,确认琴音不走调,开始抚琴。
琴音入耳,缠缠绵绵,陈霜凌开始思考,如果段绪年一直跟在她身后,想必是见到了画屏对自己的邀约,可在当日晚上还是把画屏接到府里伺候,让自己瞧个明白,是暗示她已经开始派人跟踪自己?
没有这个必要的,这事儿她们心知肚明。
那就是着急胁迫自己来帮助,如果自己昨夜对她提出可靠建议,说不定,还不会遭受雨夜那一劫。
所以,段绪年是清楚段家真遇到麻烦了。
陈霜凌想通这一关节,认清所有偶遇都是算计。
她还是喜欢有事直说,省得花时间梳理。
一曲落,陈霜凌面露赞赏,赐了银钱。沈知荇一直若有若无地望着陈霜凌的神色,知道她虽面色认真,瞳孔却偏左,还空乏,想必是没怎么听。
画屏接过银钱,正欲抱琴起身,雅间外却突然爆发喧嚣,且正快速地涌向这边,门被人破开,陈霜凌再一回神时,画屏已被人扯着头发扇了一巴掌,眼眶发红,状若惊兔地往她那儿躲。
陈霜凌起身挡在她面前:“何事喧哗?”
来者有两人,一名与画屏同样是船妓,另一名年岁大点,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想必是鸨母。
沈知荇也往陈霜凌身后挤,她难得像个会负责任的人,把两个小家伙护在身后。
鸨母先一步叫天叫地地道歉:“哎呀怎么还惊扰了贵客!”
“妈妈。”另一人嘴角一撇,“就是要叫她的客人看看,她到底算什么东西!”
此人的盛气使画屏格外局促,连同团在一起的沈知荇也愣住。
平常在宅子里发生的事,外头又碰见了?
文柯作势又要推搡画屏,却因着陈霜凌的存在而不敢妄动,只好仰起脸,对画屏怒目而视。
“别瞪了,说话。”
若发生在平时,陈霜凌定然要再来两碟子糕点坐着看她们吵,可今日她还有事未与沈知荇交代完。
文柯又看向陈霜凌。
她的确长了张任性妄为的脸。
陈霜凌此刻不打算欣赏,道:“二位不如出去吧,我这儿还有事。”
画屏听她口中大有撒手不管的意思,扯住她后背布料,拼命摇头。
“大人救救我……”
陈霜凌转头看画屏那凌乱的黑发被她无意识衔在唇边,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她。
“我怎么救你?”陈霜凌这话,貌似是真不打算帮一把了。
“天爷呢。”沈知荇缓缓打量画屏,眸色露出一丝同情,怎么偏偏是让陈霜凌碰上这事儿,但凡换个色迷了心窍的,说不准直接给你赎出去了。
鸨母看画屏又要哭,赶忙解释:“没多大事,客人勿见怪,文柯年纪小,横冲直撞的,左右不过是她胭脂少了一半,疑心是画屏姑娘用去的,那胭脂贵得很,就给了文柯一个人。”
陈霜凌听完,不急着定论,而是诧异地问:“啊?那怎么办啊?”
鸨母喉头一哽。
“刚好您在这,要不……您看看?”
“我如何懂得怎样处理这件事?”陈霜凌很快地答道,像是一块翡翠上沾了不知由何而来的细碎粉末那样,只希望尽快抖干净。
她把粉末抛给沈知荇。
“你看呢?”
沈知荇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又问画屏:“画屏姑娘怎么说?”
画屏于是继续扯陈霜凌的衣料,轻轻跺脚,近乎哀求般地唤她:“大人……”
陈霜凌就把目光放在鸨母和文柯之间。
她想,那定然是含有些锐气的,以至于文柯开口时,把那句“贱人”硬生生掰成了“画屏”。
文柯指着画屏,却对陈霜凌说:“贵人不妨蹭蹭她的脸,我那胭脂带有特殊香气,与旁的都不一样,大人慧眼,定然识得出。”
就算再是慧眼,陈霜凌也不会捏人家面皮子,搓出末来闻闻味。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