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沉默,那维莱特咽下一口唾沫,他干涩地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芙宁娜不愿意欺骗那维莱特,她仰起头,很郑重地开口:“我不知道,但请你不要等我。”
那维莱特第一次见芙宁娜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向来是快乐的、活泼的、骄傲而明媚的,他不愿意看她做出这样的神情。那维莱特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
但芙宁娜吻了他,她的唇瓣柔软冰凉,她吻他的额头,吻他的眼睛,吻他的脸颊,安抚般地,用一种悲悯的语气同他说:“不要难过,那维。”
下决定的过程很艰难,可执行起来却是很干脆,昨天才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红了眼眶的芙宁娜第二天就恢复了正常,她重新扬起笑容,好像她只是远行而非永别。她钻进厨房做了个精致的小蛋糕,餐桌上她叮嘱那维莱特该怎么处理这个牧场,露露已经长大了,他们去年冬天还在讨论今年的庆典就可以不用借别人的马,她说你如果要离开,可以把牧场卖掉,总之不要让它荒废下去。
“我不会离开。”那维莱特的回答斩钉截铁,芙宁娜顿了下,跳过了这个话题,然后他们便无话可说,这个春天听不到鸟儿的鸣叫,这个春天太寂寞。
“不要这么严肃嘛。”她费尽心思想哄他开心,她和他讲起自己的过去——身为纯水精灵的过去,她给他跳了支舞,翩飞的裙摆像浪花。
可那维莱特只觉得悲伤,因为他无法阻止芙宁娜的离去。
“听我说,那维。”夕阳落到了山头,昏黄的光晕从窗子透进,芙宁娜坐在那维莱特身边,她冰凉的手握住那维莱特的,靠在他身上,说:“我一直把你当作家人。”
那维莱特低低道:“可你现在才告诉我。”
“不,你一直知道的。”芙宁娜却笃定,她贴上那维莱特的额头,说:“我真的很抱歉,那维,可如果想起我会让你觉得难过,那么,我必须得告诉你。”
“其实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她这样说道,她的指尖覆上那维莱特的唇,又点点他的胸口,低低的嗓音像汩汩流动的清泉。
“我是泉水,是雨露,是世间奔流不息的川河——”她说:“我也在你血脉中,在你的身体里,那维,你所见皆是我,我无处不在。”
“所以,请不要难过。”她继续说道:“如果想念我了,就去听雨的声音,泉水的声音,川流奔涌的声音吧。”
“你所听到的,都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现在,好好的睡一觉吧。”她最后说:“等到明天醒来,我就会交还给你们一个崭新的世界。”
“晚安,那维莱特。”
她的手盖上那维莱特的眼,天色暗淡,这一刻的村庄和他一同陷入深眠。
那维莱特睁开眼。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很不美好的梦,梦里的村镇被莫名的污染侵袭,而芙宁娜牺牲了自己,换回生机。
那维莱特甩甩头,他对自己居然会做这样的梦而感到惊奇,但今天是庆典的日子,他得快点做好早餐,然后给露露套上马车,芙宁娜早就期待着这几天了。
窗外绿意盎然,和风徐徐吹入,外面吵吵嚷嚷的,这很正常,庆典这几天通常都会这么吵闹。
那维莱特做好早餐,他去敲芙宁娜的房门,但没有回应,他推开门,房间里空空荡荡,那维莱特愣了许久。
他听清了外面的吵闹声,是人们在欢呼,欢呼纯水精灵又一次祝福了这片土地。
于是他迟钝的大脑被敲醒,他意识到他确实没有做什么噩梦。
他只是失去了芙宁娜。
后记.
很久以后。
这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久远到什么程度了呢?大概是那场持续了一个春天的污染已经被人渐渐遗忘,伤疤愈合,连那维莱特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这时的那维莱特已经垂垂老矣,皱纹爬上脸庞,走路也颤颤巍巍。
牧场早已交给他人打理,他在泉水旁修了座木屋,每天听着泉水的声音入眠。
他重复讲着年轻时的故事,不管有没有人听,他坐在摇椅上,看着泉水,说一句顿一句,记忆的长河将他淹没。
“她一直是个爱笑的女孩,喜欢吃甜品,不爱做饭,在我来之前每天都在吃面包和通心粉。”
“她也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说着说着他又经常陷入沉默,愣愣注视着流淌的清泉。
他想起那年的庆典,芙宁娜拉着他的手钻入人群,她往他嘴里塞抢来的糖果,糖果是泡泡橘味的。她带着他跳舞,喷泉的水溅湿他们的衣摆,头顶上是被惊扰的白鸽,小孩子们横冲直撞,她紧紧牵着他,生怕和他走散。
他也想起她带他回家的第二天,她站在厨房煮牛奶,腾腾的热气氤氲她的脸,她模糊的笑声落在他耳畔。
他还想起很多很多,那段时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