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两人,登时在殿上掀起一阵沉默的震惊。
男人头皮光光、下巴光光,乍看之下十分滑稽,但仔细一瞧,却免不了被他天生的凶险所忌惮。
少女呢,虽身着粗布麻衣,但美好的姿容与温婉的气质,却没有受到装扮的一丝影响。
段汝砺与赫连苓央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对视一眼,随后无措地望向段栖椋。
一向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瑱王殿下,此刻双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若不是段栖樟的一句话,他恐怕已经如丢了魂儿似的奔过来了。
“朕怎么觉得下面的女子有些眼熟呢?”高高在上的帝王微微瞪大了眼,以一种诡异兴奋的口吻道,“七皇弟,你瞧她像不像你的王妃?”
话音一落,女子便行了一礼,“葶嫣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段栖樟赫然爆发出大笑,“七皇弟,你媳妇没有死!你的眼泪都白流了!”
似乎是得到了默认的允许,在场众人终于撕破了沉默,低声议论起来。
段栖椋不知何时来到了阮葶嫣身边。
她虽垂着头,眸光却高昂着定在他身上。
一团冰凉蓦地流入手心,他也深深凝视着她,同时深切地感受着她在自己手心上写的字。
“勿”!
她的意思是,不需要插手她的事?
只如此思考了一刹,他便觉身子受到了微不可查的推力,那团冰凉也跟着消失殆尽。
他能怎样?他别无选择,只得乖乖地退到一旁。却不敢有一丝懈怠,万一她招架不住来向自己求助呢?
忽的,一声大吼“是你”,把大家的注意力从少女转移到了另外一人的身上——通政使柴故柴大人!
昔日的纤细不复存在,柴故挺着有些隆起的肚子,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启禀圣上,这恶徒就是龙隐寺的住持释吝!”
这句话引起的哗然,似乎要比瑱王妃假死更加轰动。
龙隐寺“召子祈愿”的大名已经传播到了京城,稍有些家产却无儿无女的家庭都千里迢迢赶往湘州,这其中亦包括柴故。不过此刻大殿中的官员,受骗的却只有他一个倒霉蛋儿。
对了,还有他岳父——阮谦。
一下“对上号”的副都御史大人气冲冲地跑过来,“原来就是你这个杀千刀的欺负了我女儿!我——”
他上手就要给光头一记耳光,却被对方轻易地闪了过去。
年近五十的老阮气得眼眶通红,柴故忙安慰他:“岳父大人,圣上在此,相信会还给我们一个公道的!”
赫连苓央对段汝砺使了个眼色,两人腾开大殿中心位置,退到了一侧,还默契得分别站在段栖椋的两边。
龙椅上的段栖樟非但没有急爱卿之所急,还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阿砥啊,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破坏和亲大典!”他眯缝着眼,眼珠慵懒地在眼眶中逡巡。
段如砥故作惭愧地道:“阿砥知错,阿砥先向五皇弟和苓央公主道歉。”
说着,便对今日正牌的主角们福了福身。
段汝砺忙扶住她,道:“大皇姐快请起。释吝罪恶昭彰,大皇姐能抓到他,真真是为百姓造福呢!”
赫连苓央也附和:“看不出长公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竟如此‘威猛’!对了,他不是在押解过程中被人劫走了吗?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此事说来话长。”段如砥忽略掉她的用词不准确,眸光流转,落在某人身上,笑盈盈地道,“本宫帮你们兄弟久别重逢,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呢?康公公!”
伫立于段栖樟身侧的康提登时脸色惨白,跪倒在地,“圣上,奴才该死!”
接着,他迈开小碎步,“噔噔噔”地下到殿中,瞟了眼光头弟弟,又跪了下来,“圣上,请听奴才解释!”
段栖樟挑了下眉,叹了口气,“小康子,你为何不早些同朕讲呢?”他摆摆手,“把那个那个……你兄弟嘴里的东西取下来吧。”
内侍听命,抽掉了释吝口中的布条。
他猛吸了口气,然后用膝盖当脚,快速挪向康提,“大哥,我……”
“啪”的一声,这耳光到底是没有白抡,释吝顿时侧脸通红。
“混账东西,还不快拜见圣上!”
经过大哥的提醒,释吝也不顾上脸疼,赶紧俯身磕了三个响头,“参见圣上!草民……草民冤枉啊!”
苏谦睚眦俱裂,“冤枉?你敢说龙隐寺的那些勾当都是假的?”
释吝的嘴一撇,“那、那倒也不是。”
毕竟人证物证俱在,他想抵赖也不成,更何况他此次入宫,并非喊冤,而是要将功抵罪的!
终于抓住了重点,他立时梗直了脖子,叫道:“圣上,草民有一事要汇报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