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夜色中,月影纷飞,缥缈如鬼魅一般。
忽的,一个黑影自窗口掠入,又一下飘忽到案桌前。
“你在干嘛呢?”
阮葶嫣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的意思,也不给对方一个眼神,冷冷地道:“你看不到吗?”
少年嘻嘻一笑,“真是好兴致啊。话说,你这字写得是越来越俊了。”
阮葶嫣正巧写到了一个“厌”,狠狠弹了一笔,“有事说事,没事别来打扰我。”
少年立刻委屈起来,“是老大招惹的你,你干嘛对我这么大的气?”
阮葶嫣放下笔,郑重地道:“除非你来找我,不是受你们老大的指示,归侍卫。”
归黯毛躁地掏掏耳朵,“都让你别叫我归侍卫啦。”转而他又狡黠地笑开,“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吧。”
阮葶嫣眉头一跳,“我不回瑱王府。”
“不是王府,是别处,有好东西给你看。”
阮葶嫣沉吟片刻,兀自走出房门,归黯见状,紧随其后。
不过她俩一个朝院门走去,一个则准备翻墙。
“喂!阮姑娘!”归黯用手掌在口边比划了一个大喇叭,招呼,“从这边走!”
阮葶嫣白了他一眼,“我不会武功,翻不过去。”说完还是径直向前走。
归黯抢步上来,“我背你出去。”
“我可以走正门,为何需要你背?”
在归黯惊奇的目光下,阮葶嫣真的如过无人之境一般,走出了阮府。
门口的家丁只是福了福身,丝毫没有问询她的去处。
“看不出,她真的变了。”
归黯的神色只柔和了一刹,便如大梦惊醒一般,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
*
那个夜晚是煎熬的,连着两日都是煎熬的。
房中光色晦暗,窗檐下筛进一抹斜阳的昏黄,糅着红,好似迷离的鲜血一般。
“宁靖长公主驾到!”
这声通报像是一根铁锤,“轰”得击中了阮葶嫣心口的大钟。
段如砥推门而入,笑意晏晏,端庄又艳丽。
阮葶嫣疑惑中掺杂着冷峻,温吞地问:“未知长公主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段如砥自顾自地坐下,掀开房间主人刚刚喝了一口的茶盅盖,茶香扑面而来。她故意扬着头,仰视着曾经的七皇婶,“百里姑娘不愿与我同住,起码赏个脸在我府上坐一坐嘛。”
阮葶嫣垂着眼睫,“平视”着她,“多谢长公主好意,只是葶嫣身份特殊,容易给长公主招来没必要的非议。”
段如砥字字温润,又字字珠玑,“关于本宫的流言蜚语还少吗?你看本宫在乎吗?”
阮葶嫣亦笑得人畜无害,清清淡淡,怡然自若,“是啊,射杀夫君、毒害公爹,此等传闻向来是以讹传讹,长公主明鉴,自然没必要多加理会。”
段如砥的唇角僵了一下,但瞬间又恢复了泰然之色,“本宫早就觉得,若抛开那些个身份、关系,本宫可以与你做很好的朋友。”
“是吗?”阮葶嫣眼梢一提,“那实在是葶嫣的荣幸。”
“怎么样,百里姑娘,敢不敢做本宫几个时辰的朋友?”
“是朋友就该以诚相待、毫无隐瞒。”
段如砥盈然一笑,“这也正是本宫所求的。”
*
天也黑透,京城的秋夜向来是冬夜的双生子,寒冷、静谧又浓稠。
阮葶嫣掀开车舆的帘子向外望去,星光暗淡得如同第二日黎明就要被屠宰的牲畜的生命,可寄托的月也早已明哲保身地不知去向。
她认得,这条路是通往公主府的,但她也察觉出,她们要去的地方,是独立于公主府的存在。
“百里姑娘,到了,请下车吧。”
阮葶嫣慢慢走出马车,风呻-吟着吹起她的裙摆,冷得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再放眼望去,无法控制的恐惧感赫然贯穿她的胸膛。
恐惧分为很多种,有的是与亲人死别的痛;有的是被敌人围困的惊;还有的是对未知前路的忧……不论何种情况,恐惧都是另一种情感的抽象表达。然,此时此刻,阮葶嫣所感受的,则是实打实、具体而密不透风的恐惧!
这里,是个坟场!
黑暗缥缈得抓不住、又如影随形,段如砥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身体忽被黑暗吞噬,又在下一刻被释放出来。
“瞧,那个墓碑是我公爹的。这个呢,是我夫君的。我也给我婆母准备好了一个,她随时可以住进来。”
她走到一个被暗夜模糊到辨认不出轮廓的坟冢前,蹲下身,伸手触碰着上面刻的字——她的手迅速与黑色融为一体,所谓的字迹也早已成为虚无的一员。
“我的孩子,就睡着这里。”
阮葶嫣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