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夸大一声响,被他一手推开。
脚尖微微一缩,手指捏紧被角,心跳声回荡在她耳畔,两眼正正对上黑洞洞的天花板。
不敢动。
房间里传来他的脚步声,沉沉的,一深一浅,却不虚浮,踏在木地板上,发出窸窣的响声。
唱片停了?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他衣服摩擦的声音。
她想,是衣服吗?解扣子?
沉寂中的这点声音,格外明显,声音好像被无限放大,鼓得她耳膜来回动。
她不敢动,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唱片又响了。
里面的女人咿咿呀呀的,《牡丹亭》……
【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咱花神专掌惜玉怜香,竟来保护他,要他云雨十分欢性也。】
【单则是混阳蒸变,看他似虫儿般蠢动把风情扇。】
什么污秽戏?她抱怨,眼睛睁条缝。
红光,柔柔的戏,葳蕤的香,头顶一个高大又黑蒙蒙的身影……所有的一切无一不暧昧不明。
猛地把眼睛合上,嗖的一声,拉高被子捂住眼睛,脑海里,对那戏里的想象挥之不去。
忽的,一阵脚步声,脚边的被子不知是不是被他动了一下,脚尖露出来一点。
光着脚,一个脚尖碰上他袖子,她心一紧,脚尖一缩,呼吸都滞顿,触感像一团火,烧得她脸通红,发烫。
随后这雕花大床好像一轻,一压,一起,她身体跟着晃一下,窗帘子好像被掀开了,他人好像跪上来了,又好像少了床被子。
哒——声音停了。
死寂一片。
在被子里听见他说,“别听这个。”
说完,人就走了,门夸大一声被关上。
诧异的起身,才发现他拿上被子就走了。
未来的日子,都不见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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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准备去砸骨卖髓的前几日,陈方正不再喝药了。
陈方正逼着陈小玉退了去英国的机票,在床上奄奄一息道“叫……叫乔……礼……”
陈乔礼哭着跑到陈方正床前。吴宝翠、陈小玉和袁瑾?都在。
他已经在垂死的边缘挣扎了,要趁这时间再和儿子说几句话。
跪在陈方正床边,紧紧握在他的手,泣不成声道“爹……爹……”
他把耳朵凑近陈方正的嘴。
陈方正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张开那干瘪的嘴唇,道“乔礼……不要卖骨髓……”
“要卖的啊……给你做手术啊。”
“我都要死了,还做什么……”
陈乔礼不停的摇头,顾不上说话。
“听话……不要管我……爹不想连累你。”
他把头埋在陈方正的胳膊上放声痛哭。
“儿子……你不要放弃……要好好活下去……你把那铺子卖给许昌瑞罢……”
猛然抬头,声音高了些许道“爹,不能卖,那是你打拼出来的家业啊。”
陈方正眼角流出泪,脸上青筋凸起,在脸上爬着,咳嗽了好几声,缓过气来才道“你不卖掉……他们,他们就逼着你卖……用尽手段……爹怕你受伤……怕你……一辈子陷入恩怨斗争之中。”
陈乔礼用衣袂抹着肆意横行的眼泪,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屋里的人也一并哭着,吴宝翠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那天晚上,他就守在陈方正的身边,一直看着他爹,泣不成声,嘴里不停地说“爹……你别丢下乔礼一个人……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啊,爹,咱们现在就去做手术……”
吴宝翠和陈小玉跪在地上哭晕过去,袁瑾?叫了大夫,她们被人抬到房里。
这屋里只剩他和爹二人。
他一直在床边跪着,跪了不知多久,膝盖已经没有知觉,整条腿麻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陈方正的呼吸声逐渐微弱,感觉到手指逐渐冰冷,变得硬邦邦……
他用手,颤颤巍巍的在他鼻子前探了探,随后猛然一愣,腿一软就彻底坐倒在地上。
终于,崩溃大哭出来,眼泪在脸上胡乱流,横七竖八的和千万条江河永远不会干涸一样……
哭声伴随着渐渐明亮的天也慢慢微弱……
淡白的,微蓝的天,天上有月和阳,还嵌了几颗疏疏的白星。
远处楼房和远山树木皆还包裹在晓雾里,大有睡犹未醒的样子。
矗立在大雾里的柱子灯,灯光惨白,和丧着脸儿的孩子似的。
埋葬了陈方正,为他办了葬礼后,就按着他的遗嘱,把方正药铺都卖给了许昌瑞。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