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华尚在滴水的单薄衣裳、被制住的瘦弱身体,赵小月高高扬起的巴掌、狰狞狠辣的表情,以及赵大善的肥胖猥琐。
一个完美的恃强凌弱案例。
任凭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赵小月、赵大善无辜。
赵山急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见赵大善不愿松手,亲自掰开他制住荷华的肥猪大手。
赵山家的也小跑上前,也顾不得赵小月脸上的拳头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也没管力气轻重,险些又让赵小月摔倒一次,被迫放下了高高扬起的手。
随着他们夫妻之后到来的,还有赵家庄的话事人赵庄头,此刻他正为一位身着锦衣、头戴宝簪的姑娘引路。
那姑娘后面跟了一个婆子和一个男子,一看就不如这姑娘地位高。
赵山对着荷华道:“四姑娘没事吧?可有伤着哪里?小月和大山同您玩闹,失了轻重,冲撞了您,还请四姑娘看在他们跟您一起长大,原谅他们一次吧。”
玩闹?失了轻重?荷华想请赵山不要睁眼说瞎话,这是玩闹的样子吗?这家人的厚脸皮都从赵山这里来的吧。
“你管这就叫玩闹冲撞?莫不是瞎了你的狗眼?还是当我们是眼瞎的傻子不成?”那姑娘也是同样的想法,对着赵山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痛骂,“真真是不知好歹的刁民!我家四姑娘借住此处,已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你们不说殷勤伺候小心关照,竟不上心至此,连四姑娘衣服湿了都没备上热水更衣。这个肥猪竟还辖制住四姑娘!若不是今日我来了,只怕我家四姑娘还要受这乡野丫头的一巴掌!”
赵庄头拱手赔罪道:“知云姑娘息怒,息怒。大善和小月自小就同四姑娘在一处,打打闹闹确实是常有的事,小月脸上也有一拳头印呢!他们爹娘宠孩子失了分寸,致使他们还想对四姑娘还手,我这个做伯伯马上教教他们,什么叫尊卑上下。只有四姑娘打他们的份,哪有他们还手的道理。”
这话说得好厉害,一下子就变成荷华仗着身份地位殴打了赵小月,兄妹二人不过是还手罢了。
赵庄头也不给话口,直接转头呵斥道:“大善、小月,还不快给四姑娘磕头道歉!四姑娘身份高贵心胸宽广,必不会同你们一般见识。”
赵小月没看懂这局势变化,呆呆地立在原处,手腕被赵山家的捏得生疼,又听得让她道歉之语,指着拳头印记,委屈道:“是她先打了我,是她!”
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叫喊得越来越大声:“是她先打了我一拳呜呜!哥哥在旁边都看见了的,伯伯不给我做主吗?爹,娘,呜呜,还不快帮我!”
做主,做什么主?谁是你的主?
阮家来人了,四姑娘就是这庄子的主人。
赵庄头深恨这赵小月不识趣,打岔了他,搅乱了局,旁边赵大善读了这些书,也没学着机灵点吗?
赵庄头使劲向赵大善使眼色,赵大善也没看懂,见伯伯眼皮狂跳,露出茫然不解的眼神。
一家子蠢货!赵庄头心里恨恨骂道。
幸好两个大人没那么蠢。赵山拉着赵大善便跪,口中不住地说着求四姑娘原谅。赵山家的见状也捂住赵小月的嘴,按着她一同跪下,不住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四姑娘打了你,自有四姑娘的道理,只管受着就是,还敢争辩!这里哪有你狡辩的道理?好好跟四姑娘赔罪,你们都吃我的奶长大的,自小又是一同吃一同睡,四姑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会同你多计较的。”
荷华早就避开了,没有受他们这一跪,而是一步一步滴着水走到了知云身边。
她刚刚就见过知云了。
从溪边回到赵山家的路上,可以看见赵庄头宽大气派的宅院,正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车夫安抚着马,婆子小心地扶了知云下马车。马车上的“阮”字不大,却是刚好辨认,幸好楚姨娘教过她这个字怎么念。
抱着衣物的荷华,没有再听到粼粼的车马声了,只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动,如雷般响在耳边。
可越是激动,荷华越是要求自己冷静下来。她回去慢慢地晾着衣物,一点一点让自己平复心情。
是真的吗?还是又是镜花水月一场?如果是真的,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在回到杂物间前,她都想的是,到时候将玉环挖出来、拿回衣箱,便罢了。
可推开那扇门的时候,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水盆,荷华心底忽觉悲凉,到底是回不去了,不如直接坠落,让一切尘埃落定。
那些水不仅浇在她的身上,还浇在她的心里。
此刻她也没接他们的话,绝口不提原谅二字。看他们这字字句句一言一行,真的是在求她原谅吗?
知云亦没理会他们,道:“四姑娘还穿着湿衣服呢!你们这群作死的,还在那里耽误时间,快点烧水伺候着。要是四姑娘染了风寒,到时候拿你们是问!”
说罢,看了钱管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