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为什么梵高的结局怎么会那样凄凉,而现在,终于轮到了杨成钢。
护士小姐说,所有物品都要像过安检一样的检查,不许有金属品,指甲刀、罐头、八宝粥都不允许有。不许有玻璃制品,连化妆品如果是玻璃瓶装的也不可以。
这里的窗户是铁做的,密封得死死的,光线也是暗的。
如果再见杨教授,第一句如何开头。许卿合真被难住了。她站在一门之隔的走廊,手悬在门把上。
门把扭转的须臾,她的心房也打开了。
很早之前,杨成钢对作画时的专心要求严格,他喜欢全程专注的学生,最好连续几个小时都不上厕所,屁股不离板凳,画板不离眼球。
许卿合爱逃他的课,有一次,她画到一半悄悄咪咪溜走了,好死不死的路上遇见杨成钢,也怪她记错了路线,非要往男生厕所的方向跑。慌乱中,许卿合拧开把手,跑进了杨成钢的办公室。
谁知道杨成钢没有回班级,他扭转把手,发现了躲在门后逃课的许卿合。
这次是许卿合发现了杨成钢,他做完MECT治疗,记忆短暂的休克,很难想起一些事情,起码部分碎片记忆就像涩掉的圆珠笔,划不了痕迹,连不成线。
杨成钢盯着她,宛如盯一个路牌。
“你是?”
许卿合拉开病床边的椅子,平常地坐下说:“你的学生。”
“我知道了。”他讲话没力气,眼神也空洞,“你没有送我礼物?”
许卿合笑了,小老头就算生病也不忘前后辈的礼仪。她抱着胳膊,饶有兴致,“我不打算送你礼物,因为我对你有意见。”
他的眼神依旧没有因这话变生动。
许卿合却讲得眉飞色舞,嘴角噙笑,眼神之外尽是回忆。
“你怎么能这样。我做你学生十几年,你没有一次夸过我。这像话么,我是你所有学生中最努力的吧?你有什么理由不夸我,夸我一次很费口舌么。”
“我印象最深的是你说,老师器重一个学生,就算那个学生再不努力再废材,但只要有人愿意相信他,他就会慢慢变好,反过来。老师不器重一个学生,无论学生怎么做老师都忽略不计,就算她再优秀,她始终心里不舒服。我一直以为我是前者,可是,我高估了自己,毕业典礼那天,我才发现我是后者。”
“我不认同你的观点,老师不应该放弃任何一个学生,老师,你的教学理念该换一换了,不符合时代。”
就像她的小恐龙,二维动画,世界观老套,画面不新颖,还是子供向。
“他们说,我辞职是因为懦弱,说我恋爱脑把公司让给前男友,还说我是被逼退位的。我没有否认,他们说的也不全错。”
许卿合弯了弯唇角,接着说;“其实我是害怕。公司的流水一直处于亏空状态,股票也不见好。每年大量产出的动画作品质量低下,评分一天比一天低,如果不是中外合资,早就倒闭了。陈燃决定裁员的那一天,我就隐约感觉,破产迟早会来,只是会晚一点。小恐龙大电影是公司最后的希望,可是,我不想亲眼见证它的失败。”
“说我懦弱,我承认。”
再深的矛盾也有挖到底的一天,坚持到最后一刻的释然,不亲身体会是感受不到解放的。许卿合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过。
她红了眼眶,再抬头,杨成钢终于有了一线生机,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他的声音比人更苍老。
“你还是老样子。”
她吸了吸鼻子,说:“我没有抄袭。”
说完这句话,许卿合忍不住酸了鼻头,犹如学生时代受了委屈,别人问你有没有事,你想说没事,但怎么也忍不住。
“我真的没有抄袭,我想告诉你,可你不接电话,我以为你生气了,我以为你是误会的,我还找不到你。老师,我真的没有抄袭。”
杨成纲抱住了她。
许卿合再注视他,杨成钢已经认错人了。
“你要把信保存好,别叫她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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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说来就来。许卿合驻足医院门口,行人撑起各式各样的伞,步履匆匆,大雨倾盆而下,她视线蒙上了浓浓的水雾。
在人与人的间隙,五颜六色的雨伞中,有一个穿蓝色衬衫的男人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