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和弯弯眼,想起昨日新得的花种也该栽下了。
“都上船吧,我渡你们往生。”今日最后一趟人不多,唔,瞧着倒像是些京都的贵族。
“往生河,往生船,一渡平安哟
往生河,往生船,再渡回忆哟
往生河,往生船,不渡执念哟……”
顾和背对人群,轻哼调子。
“归意见过小皇叔。”顾和身边的公子轻轻颔首,倒不曾作声。
顾和惊讶地转身:“你们认识呀。”
顾和在往生河摆渡很多年,虽是少女模样,却是满头雪华,半缕青丝也不见。她已不记得生前许多事,也忘了身边这位公子何时来到这里又来了多久,她甚至常常意识不到这位公子似乎总是站在她身边。
船上站着好些人,刚刚那位自此称“归意”的女子,手中攥着一串梨木佛珠,是难得的上等货色。
她看着顾和,红湿了眼眶:“和宝……”那声音发着颤泣着血好似此生不见这故人。
顾和皱了皱鼻子,不自在地回应:“吾乃摆渡人,摆渡百余年,与君不相识。往生船往往生路,往生一途,不问前尘。”
这是前辈教她的说辞,往生河遇见这种情况,随口打发了便可。
往生河上没有时间之分,顾和来到这里摆舟太久太久,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她曾渡过不曾开智的野人,也曾渡过半身机械的赛博人,渡得更多的还是这些有许多故事的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摆渡太让人寂寞,她喜欢船上的人们讲的故事。
可是,像眼前“归意”这般的人——顾和似是见过的。
什么时候呢?
好像以前有一对夫妇,那华贵的夫人也是这样红着眼叫她“和宝”,可顾和是不认得她的。
还有一个,啊……是身边这位公子,他是谁呢?顾和又忘了。
归意后退了两步,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认错了人,可这摆渡人模样娇俏,眉眼生花,嘴角勾起温暖的弧度……分明与她熟知的季曦和一模一样。
而且,小皇叔站在她身边啊……归意难过的抿着唇:“和宝,你是忘了我吗?我是归意,我是季曦然啊。”
忘了?我忘了什么?
从前那位夫人自称"季曦沐",她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我已经做了很久很久的摆渡人了,你们是谁,我怎么会认得?
顾和摇摇脑袋,不再细想。
“归意师父礼佛多年,应当知晓缘来缘去终有尽,众生如此。”顾和身边的公子说,神色压抑。
“小皇叔,您且说她……”归意,不,季曦然失了平静。
“她叫顾和,判官不判她往生,便留在这儿摆渡了。”顾和身边的公子接着说,顾和赞成的点点头,“她在这河上往返了一千二百余年,生前事忘得干净。”
已经这么久了呀?顾和惊奇的看向身边的人:“你好像来了很久了吧。”
“嗯,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忘了吗?”他笑着看着顾和,神色不见忧郁,可心底的空洞又有谁来填?
“你叫什么名字呀?”
顾和眨着眼,好像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公子的名字,轻软开口问,笑得没兴没肺。
“我叫元顾北。这次好好记得好不好?和宝……”元顾北尾音里的叹息落尽于往生河,不见波澜。
顾和没有回应,这眨眼的功夫,她又忘记身边人的存在。
——“靠岸啦,你们快下去吧,祝你们能投个好人家。”又是这句祝福,顾和总不记得换新词,或许,摆渡太久,也懒得换了。
“和宝……”季曦然流连着,不舍。
“归意师父,往生去吧,来世会好的。”在这往生河上,元顾北很少给谁承诺,上一次还是为元止宋和季曦沐。
待这一波人走远,顾和也下了船,她该回去了。
元顾北牵起顾和的手,领着她往前走。
他们走过的地方盛放着一朵朵血红的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现不见花。季曦和与元顾北,也是如此。
“见过判官大人。”路过的黑白无常恭恭敬敬的向元顾北施礼。
元顾北颔首,让二人去孟婆那儿取点老汤送到判官司。
顾和乖乖的,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胡闹,像一具没有生气的玩偶。
——判官司
元顾北拥着顾和,给她喂汤……他明明知道这没有用,却还是祈盼着孟婆这汤能让她想起点前尘,哪怕能看的见他注意到他不再一次一次忘记他,也是好的。
顾和去种花了,是元顾北送她的迎春。她们姐妹三个都生在春日里,她生前最爱的便是迎春花。
元顾北看着她,才过了一日,她便忘了这种子来自恋人。哪怕朝夕相处,他心爱的和宝也始终不记得他。心痛的要碎掉,可他强行将本该往生的人留在冥府,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