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身着暗红官袍,悬配腰刀的狱卒打开牢门,进来一个领头的,震声道:“东周子民,拿出照身贴。”
林蔚并未先动,牢房中陆陆续续有几名青年上前拿出照身贴,那领头的狱卒检查一眼,点点头说道:“可以走了。”
林蔚不动声色的看着人差不多了,便拉着少年走上前去,拿出自己的照身贴,递了过去。
那狱卒漫不经心的检查着,突然神情一变,而后压了下来,看向林蔚时已不再是居高临下的神情,而是带着一种好奇,他问道:“姑娘是从玉京来的?”
看着他一连串的反应,林蔚在心中大致有了底,她不急不缓道:“正是。”
她自小身在权力的最中心,察言观色的本领即使不学,也早已习惯,只不过以前是别人观察她,现在是她观察别人。
听狱卒的口气和他对自己态度的转换,想必这玉京是东周的皇城,京官儿大三级,身贴上面虽然写着林怀松只是个县尉,但跟这州府中的小小狱卒比,那就是老爷中的老爷。
那狱卒双手递还身贴,温身道:“姑娘可以走了。”
林蔚拉紧身后少年的手,上前一步,低声道:“差大哥,我们姐弟二人在途中遭遇流寇劫掠,逃亡过程中,小弟的身贴不慎遗失,还请大人行个方便,放我弟弟一同出去。”
那狱卒面露难色道:“可林姑娘,这有违东周律法,况且姑娘也知道,现在是战时,任何非本国子民无召书都不得放行,这.....”
“大人的意思是这不是我弟弟?”林蔚声音冷了下来,似怒非怒。
这狱卒在官道儿上摸爬滚打多年,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人,只有久居高位才能养成的习惯,他心中一阵忐忑,拿摸不准,只得连忙笑到:“姑娘哪里的话。”
林蔚缓声道:“大人只管派人去玉京求证,看他是不是我弟弟,只怕到时大人等到的不止是消息了。”
她说完又上前隐蔽的掏出怀中的银两,塞到狱卒手中,那狱卒本来被她威胁的一阵冷汗,又被她贿赂,只得咬咬牙,而后若无其事道:“既然是姑娘的弟弟,那自然是一起出去了。”
他向身后一喝:“放人!”
边境多是如此,以前在大靖边疆捉住些越境犯,也有士兵收了贿银,偷偷把人放走的,林候整治多次都收效甚微。
林蔚拉着少年走出牢房时,望了身后老妪一眼,见她满眼感激,林蔚一时有些迷茫,也不知她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随后她便听见身后狱卒高呼一声:“其余西蜀子民,全部逐出东周!”
哭喊求饶声不绝于耳,林蔚皱起眉心,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走了出去。
出了漠洲府的大牢后,外面还是清晨,晨曦微暗,有些阴冷,林蔚看着她这一身早已污秽的衣衫,叹了一口气,想她从小金尊玉贵长大,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不过她现在连自己是谁都没有搞清楚,东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从未听见过有东周这个国家,而且她的身份既然是东周?官员的女儿,可又为何只有她孤身一人在这里?
有太多疑惑了,一时都不知从何理起。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被人劫持至此,可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显然表明并不是,她现在觉得自己还是不是玉城郡主都难说。
林蔚又掏出自己的照身贴,仔仔细细的观摩,上面只写道自己名唤林玉城,是家中次女,按年份算,自己刚过及笄之年,父亲是玉京安平县尉,就官阶来讲,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官儿。
此外除了那枚刻着玉京成奉的印章外,再没有任何线索。
“姐姐...”那少年看着林蔚,怯怯的叫出声来。
林蔚马上回过神来,对了,忘了她身边还有这少年。
她看着这少年满脸污迹,觉得有碍观瞻,冷下声音道:“你随我来。”接着她带着少年来到一处池塘边,指了指他的脸说:“你把脸洗净再与我说话。”
若她还是郡主身份,只怕会忍不住治这少年的不敬之罪,想她以往进宫面圣,都是华服金冠,身上沾了一块污渍见陛下,都是大不敬之罪,如今这少年敢以此等不雅面容与她说话,实在令她心理落差极大。
那少年听话的蹲下去洗脸,林蔚也俯身去看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果不其然,这林玉城长的与自己原本相貌有所不同,这水中的女子,梳着寻常女儿发髻,脸庞虽清澈秀美,但眉宇间透着一股倔气,想必原本的林玉城是个刚烈倔强的性子,久而久之才会生出这种气质。
林蔚看着湖中与自己面容迥异的脸庞,叹下一口气,难道自己是魂魄附身到这姑娘身上?
可怪志话本上不是说只有死人才会魂魄离体,附身他人,可自己应该又没有死?
不对,说不定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姐姐,洗好了。”少年站起身,打断了林蔚胡思乱想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