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北宁城肃杀寂寥，如今刚连着下过三天磅礴大雨，空气湿绵又冷进骨子里。
一辆昂贵跑车从CBD中央写字楼前呼啸而过，“唰”一下将路面积水猛地淋湿了鹿汐全身。
“……”
鹿汐抱着两本资料，任凭头发丝往下滴着水，不动声色地窝起了火。
真是祸不单行。
她最后抬头看了眼身后修建成小蛮腰形状的中央写字楼，灰暗的天空却裹着要出不出的刺眼阳光，晃得鹿汐睁不开眼。
没看多久，鹿汐便收回眼神。
她出了CBD，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刚上车，手机便剧烈振动起来。鹿汐把资料放在一边，略微惆怅地翻开本子，同时接听了电话。
“宝宝——”
娇滴滴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鹿汐的通话音量开得很大，引得出租车司机都从眼镜上方抬起眼来，通过后视镜望向她。
鹿汐注意到，一面搭话一面快速按下减音键：“这么晚不睡，怎么了？”
她从包里拿出有线耳机插上，娴熟地点进时钟。界面上显示了三个地区的时间：北京、伦敦、纽约。
现在伦敦正值凌晨两点。
赵苏迩叹道：“别说了，我刚刚加班回家呢，现在急需找你充充电。”
鹿汐艰难弯起唇角笑了下：“行。”
“你猜怎么着？高中班里最讨厌我们俩的那个秦绵绵，好像要结婚了。”赵苏迩说，“她还邀请我去呢。”
鹿汐想了想。
她是高二转来班里的，因为性格比较安静，说话又直来直往，有时候不免会得罪人，所以跟班里大多数人关系都一般。
至于秦绵绵，和她真正有嫌隙的其实是赵苏迩。两人背景都硬，一个顶一个娇纵高贵，高中时就是远近闻名的死对头。赵苏迩因为每天与鹿汐形影不离，自然而然将她视为自己的共同体，连人际关系也带上她。
但两人又都非常直爽，毕业时早就重归于好。
“那是好事呀。”鹿汐温声说。
赵苏迩炸毛了：“哪里好了？！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跟她进了同一家设计公司吗？我还跟她分到同组合作工作，我每天累死累活想作品，她就坐收渔翁之利！”
鹿汐闭嘴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唉，先不说这个，最重要的是，你猜猜她对象是谁？”赵苏迩说，“提示你下，也是咱们高中同学。”
鹿汐懒得想，回绝：“你直接告诉我吧。”
她专心翻看着自己的工作笔记，眼底有莫名的惆怅与淡漠，丢掉工作的失落让她对任何八卦都提不起兴趣。
“鹿汐，你太没意思了。”赵苏迩叹了口气，“是李恩序，想不到吧？”
鹿汐翻页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下意识抬眼，目光逐渐失焦凝在某一处，而后缓缓开口：“李恩序？”
“对呀！李恩序！是李恩序！谁能想到咱们班最后是秦绵绵追到他啊？”赵苏迩激动起来，“可是李恩序大学明明是在纽约读的，这两人居然隔个大西洋也能爱上。”
鹿汐动抿了抿嘴唇，喃喃道：“是么。”
赵苏迩愤懑道：“现在我是知道了，男人真的没有好东西，李恩序当年那么信誓旦旦跟你说的那些，我看都是放屁！还有秦绵绵，你说怎么会有人哪哪儿都踩在我雷点上？啊？”
鹿汐垂下眼，手无力地搭在本子上：“苏迩，都过去了。我们是和平分手，你不用这么纠结。”
赵苏迩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是替你可惜，三年青春就这样打水漂了。”
鹿汐咽了口口水，意外地发现喉头竟然有些刺痛，下意识道：“感觉要得流感了。”
赵苏迩：“啊？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啊，现在到秋天了很容易感冒，衣服多穿点。”
鹿汐应了声好，嘱咐赵苏迩早些睡，挂了电话。
她望着车窗外，却不知道应该将视线落在哪件事物上，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匆匆离她远去，一如这些年她在随波逐流中失去的身边人。
李恩序就是其中一个。
鹿汐长叹一声，正欲闭眼休息会儿，眼前却掠过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孔。随着车子在红绿灯前缓缓停下，他的脸逐渐清晰起来。
她平静地望着商城外李恩序的广告海报。
他穿着黑西装，梳干净利落的大背头，戴副黄镜片太阳眼镜，眼神凌厉地望向镜头。
“……”
鹿汐的心脏忽然被猛地锤了一下，刺痛的，如同海绵被细针蜻蜓点水般戳穿。
他们是算分开了六年么？
说算，好像也不算。因为李恩序的广告几乎随处可见，鹿汐每天都能看见他。
红灯读秒结束，司机启动车子，李恩序再次离她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