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澈,银华如雪,照得天上人间都亮堂堂的。
偌大的城池近乎完全漆黑,只有零星几盏灯在城主府亮着。蜡烛油灯都是稀罕物,寻常人家不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长街静谧,巷道森然。
穆笑鹤与绎有闻走了会儿,忽然问:“你是不是怕走夜路才拉着我?”
“不是。”
绎有闻说得洒脱轻快,但穆笑鹤看她紧紧挽着自己的手臂,笑了:“行,你不怕。咱们这是要去哪?”
“粮仓。”
这个回答并不让穆笑鹤意外。
以她的经验,下午去的那个粮仓在府内,明显是专供城主府的。只不过如今人少荒凉,为了方便保管,才当作全城粮仓用。
这座城很大,城内应该还有一到两个粮仓,城外也差不多。
俗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筐里。绎有闻若是傻乎乎只用一个粮仓,她才要意外。所以册子上数据那么难看,她也没替有闻急。
“那你只拉着我,是身边有吃里扒外的?”
“对,秃鹰帮来得太巧了。”
“打算怎么抓?”
“我明面上只启用了一个粮仓,其余两个是我私下带人准备的,每次带的人都不一样。”
被手下人背叛算是矫正灵工作中的常规问题,绎有闻不可能不防一手,尤其在这个紧巴巴过日子的地方,更是要谨慎。
两处暗仓若丢了粮,怀疑范围就能大大缩小。
“万一这家贼胃口没这么大,或是幕后人还不打算暴露?”穆笑鹤问。
“可能性不大。”绎有闻乐了,扭头看她,“这里是京城吗?秃鹰帮又不是什么国公、军阀,能走一步算百步。他们就是地痞无赖,从前靠抢我们过日子,如今打不过我了,好不容易能趁机捞一波,不得往死里咬?”
穆笑鹤听她这么一说也笑:“是我想复杂了……哎呀,我这脑子。”
“你贵人当习惯了,怕是还没与这类角色斗过。”
“确实,你这开局在我预料外,饭都吃不饱,真是难。”
“你现在来已经赶上好时候了,我出生时闹饥荒,我娘生我时气血太虚,难产没了。奶娘下不来奶,只有米汤。若不是我道胎炼气,就算不饿死,怕是也发育不良。”
“我任务都大差不差,那你该不会每次任务都这么惨吧?”
“大同小异。”
穆笑鹤伸手搂住她:“下次来跟我,带你享受富贵开局。”
“不了,你们那勾心斗角的,我怕我活不过三集。”
“有我在,还能让你被欺负了?”
“你不欺负我,我就谢天谢地。”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好意思说……”
和姐妹斗嘴的时间好似飞梭,绎有闻感觉才走一会儿就到了。她和穆笑鹤分头绕墙检查,然后掏钥匙进去。
这座位于城南腹部的粮仓并无人动过的痕迹,地窖的木板盖儿严丝合缝封着窖口。绎有闻蹲在边上,抬起一角,又掀起下面垫的草席,把微黄的稻米捻了一撮出来,对着月光给穆笑鹤看。
粮食就是底气,她捧着米就不自觉扬起嘴角:“你瞧,都好好的。”
说完,她又一颗不漏地放了回去,将草席木板盖好,像给孩子掖被子般仔细。
穆笑鹤忽然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触动,嗓音都温柔几分:“够过冬吗?”
“嗯……”绎有闻沉吟着与她往外走,锁门时估算完,“这边加上府内余的三成,没法按照我定的量给每家发到位,只能匀一匀,总之饿不死人。”
“下一处在哪?”
“城外。”
踏擦去轻微的尘土脚印,她们乘着月光,往城外赶去。
城内和城门的巡逻都是绎有闻定的,她知道如何才能避开巡逻队。从城墙翻过去时,穆笑鹤拍拍墙头,忍不住感叹:“这城墙修得也太漂亮了。”
“是吧?我也觉得。”绎有闻扭头看黑暗中山峦般的存在,月光为它们披甲戴盔,好似神迹,“只不过城墙再高,也架不住修士会御空,没什么用。”
“从前的人不会飞?”
“也许?所以修这么高的城墙。”
“说不定有护城大阵?”
“我找过,没有。”
城外的粮仓坐落于东郊,临靠锦江,是漕运仓。江面波光碎荡,她们已然看清粮仓破裂的墙壁。
绎有闻落在碎石砖上,看着空荡荡的粮窖和满地破板席片,尽管早有预料也还是怔神片刻。
辛辛苦苦攒的粮,就这么被抢了,看一次心梗一次。
“能打破这墙体,看来秃鹰帮不止一个结丹期。”穆笑鹤将地上一块碎砖捡起掂量,“攻城主府的领头人是结丹后期,有些实力,偷粮的这人只怕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