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病势沉重,小殊在天有灵怕会责怪朕照顾不周,百年之后朕也无颜去见他,故而但有半分可能,朕亦要试一试。不过你放心,朕虽让敏琮带了飞流同去,景睿还在营中,如有妥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是,萧景睿的确不会袖手旁观,温厚宽容,忠诚朴实,师母口中的异母兄长是真真正正的温润如玉、君子世无双,可想见倘若他当真“病入膏肓”、“危在旦夕”,天泉繁华剑的后人绝不会吝啬自己苦练出的内力为他“续命”。
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会感恩戴德,毕竟性命之忧一条,谁人不想苟活。可他是要一心“求死”的人,求之不得于他才是最大的不幸。
常言道,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看来支走了飞流叔还不算完,要想完满脱身,还得同小熙合计个稳妥的法子。
倒是萧景琰,开口闭口提及那个人,说什么会责怪他照顾不周云云……
不提倒罢了,他权当幻梦一场梦醒了无痕,什么父慈子孝温情脉脉,都只存在在野史话本之中,他无父无母注定无父母亲缘不也长大成人了。
那都没什么。
大梁的陛下,你可知在那人的心里,最最要紧的从来不是儿子,是你!是大梁的江山永固,是他梅长苏士为知己者死而无憾的至交好友!
儿子算什么,抵得过他萧景琰一根手指头么!
林洵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顾忌在场人多眼杂,他几乎藏不住自己寒霜密布恨意浓重的眼神,即便极力掩饰,他不住打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样子哪里避得过在场诸人。
尤其,那日陪在哥哥身边眼睁睁看着他变了脸色,他跃上高台空手夺刃一力护驾,击退刺客的那刻,他以为听到了哥哥心碎的声音。
原来还没有,哥哥的心,在梁皇提到那位的时候,像被触及一再撕裂的伤疤一样,仍然会抽搐、生疼。
倏尔没了陪萧梁帝皇父子俩戏耍的心情,蔺熙沉下脸直截了当下了逐客令,至于近乎狂妄无礼的驱赶是否会惹来梁皇父子的不悦,蔺少阁主蔡懒得理会。
“陛下,殿下,草民要为哥哥诊治,请二位回避。”
前一刻还笑脸相迎,转眼的功夫便翻脸无情。一副谁欠了他几千两银子瞧谁都不顺眼,无关无碍的人趁早滚蛋别留下碍事的臭脸,他以为他是谁,天皇老子么!
“蔺熙,你怎敢对父皇如此无礼!”
看不过蔺熙对父皇不敬断然出言呵斥的乐郡王殿下眼睁睁瞪着蔺熙充耳不闻地推开自己直面父皇,盛气凌人不见半分怯弱。
“陛下,郡王殿下不是要出发去抚州求医,事不宜迟,请殿下速速出发吧。”
闻言简直要气炸的萧敏琮要不是还记挂着招揽飞流的计划,早命人将蔺熙拖出去治罪,哪儿容得下他在此大放厥词在父皇面前说他的坏话,离间天家父子感情!
拿出最大毅力克制再三的乐郡王到底攥着拳头恨恨然掀帐而去,原因无他,面对蔺熙的无礼挑衅,他的父皇置若罔闻不说,居然命他回帐速速收拾行装前往抚州。
父皇,儿臣可是您的亲儿子,您对林侯再好总不能越过儿臣去吧。
赶走了长子,临出帐前,梁皇眉头紧锁地注视着榻上喘息着蜷成一团的青年,清瘦病弱的背影似曾相识。
那人也曾倒在病榻上几天几夜不省人事,隆冬时节大雪纷飞,晏大夫一根一根把那人扎得像个刺猬,一碗碗的汤药灌下去,依然没能留住日薄西山的他。
最后居然瞒着他服下了冰续丹,拉着数万大渝精兵永眠在了那片林海雪原。
或许,东冥说得没错,既然注定了天人永诀,何必留下孩子无依无靠独自在人世间受苦。
是日,赤焰侯林洵病势渐沉,再度昏睡不醒。黄昏时分,十余骑轻装简从驰离九安山猎场大营,直奔江左十四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