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当涉世未深的半大孩子看或许无妨,把南楚神殿的太史令当傻子耍,梁皇陛下、乐郡王,二位怕是打错了主意。
果不其然,盛赞往往是但书的铺垫,奉承话说完了,丑话才好拿出来摆在台面上。
“此去抚州千里之遥,哪怕飞流叔一刻不停换马不换人少说也需六七日的功夫,这一来一回少说需要半月,草民担心哥哥万一病势危机,飞流叔在旁或可……”
面对随着他的推测而沉下脸来的梁皇陛下,不遗余力戳梁皇心尖肉力求令他左右为难的蔺少阁主状似为难又犹豫万分,仿佛当真在冒险请飞流叔前往相邀民间圣手与否间踌躇不已。
“欸!蔺少阁主多虑了,我大梁人才济济,太医院不乏德高望重的圣手,真到了紧要关头必能救人于危难。只消飞流先生速去速回请来神医,林侯自可药到病除从此安枕无忧矣。”
哥哥的病真能如萧敏琮所言药到病除永诀后患,便是要南楚奉上金山银山南楚上下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惜萧敏琮话中漏洞百出根本禁不起推敲,能信才叫活见鬼了。
不过,他还要借萧敏琮此番自以为是的推荐好将哥哥的“假死”做得更天衣无缝些,飞流叔若在哥哥反倒要顾及飞流叔,支走了他,他的谋划实施起来当可少些阻碍。
见蔺熙仍面带犹豫举棋不定,萧敏琮愈发打定主意借此机会招揽飞流为己用。看林侯一副要下市的光景,能不能拖到他们派去的人找到本就莫须有的“神医”都两说,能籍此使得林、蔺二人对飞流生出嫌隙进而疏远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莫非蔺少阁主信不过本王,亦或是……不乐见有人医术比琅琊蔺氏更高超?”
这个乐郡王,以为相劝不成,区区激将法他就会上当?未免小瞧了他蔺熙。也好,就让萧氏父子以为他年少轻狂禁不得激,且看谁能得意到最后。
“家中庭训曾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蔺氏从不敢言天下第一。倘有高人可医治我家哥哥,蔺家上下都愿奉其为上宾虚心求教。”
要不是时机不对,林欣都要为小熙扮得活灵活现的少年人逞一时意气不肯服输的倔强拍手叫好。自家弟弟自家晓得,小熙是多么好的孩子,无论是南楚神殿中御下严苛积威甚深的太史令,还是赤焰侯府中年少轻狂刁钻狡黠的蔺少阁主,都不是真正的蔺熙。
他的小熙,聪慧机敏、足智多谋,偶尔有些顽皮,有时像个孩童似的爱撒娇会耍赖,是再纯善没有的好孩子。
他相信小熙不论做什么都有他的用意,而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成全他。
“陛下,草民担心的是假如,假如飞流叔不在,营中无人有飞流叔这般深厚的内力可保哥哥心脉不至断绝,岂不反陷哥哥入险境?”
经蔺熙提醒,梁皇立时想起数日前蔺熙为东冥诊视完未及开方便提出的第一个要求——马上召回出外围猎的飞流。当因同遭伏击耽搁了回程的敏琮和飞流一道出现在行营外时,面前这位年轻的圣手和一众御医们近乎绝望的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希冀光彩的一幕,他永生难忘。
如此看来,蔺熙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
“敏琮,飞流不是非去不可,朕下令抚州州府依你所言遍寻名医,急速请来九安山便是。”
“倘若那人不肯来怎么办,儿臣听闻这位民间圣手性情古怪且身手颇为不凡,请不动飞流先生亲往,儿臣恐生变数。”
幸好羽长替他出谋划策时早备下了不得不请飞流亲自前去的原因,一个古怪执拗武功高强的隐世神医,抚州那么大,他只需带着飞流一路寻找过去,待接到九安山传信再推脱未曾找到自可完满收场。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也不想想,不是心甘情愿请来的医者,心怀埋怨会全力以赴为东冥诊治?
文韬武略远谈不上精通,心机诡计倒是玩得纯熟,可见敏琮身边的几个并非忠耿饱学的诤臣,一味的出些阴诡取巧的点子,心思全不用在正途上,非是良臣益友,回京后腾出手来,几个年长皇子的身边人当用心梳理一番。
眼下刺客的事还未查出眉目,东冥又卧病不起,问起御医们都只是一味摇头束手无策,连琅琊阁的那位都无计可施,敏琮所说的民间圣手,不论是否真有其人,都得试着找上一找了。
心下计较既定,梁皇陛下再不犹豫,以他一贯雷厉风行的风范三言两语下了钦旨。
“事不宜迟,就请飞流随敏琮走一趟抚州,务必请来圣手。”
见蔺熙仍不住搓着手面带迟疑,方才极力反对的林洵更是挣扎着要爬起身据理力争,话到嘴边未及出口,覆上手背透过暖意传过来的坚毅让林洵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再一抬头,望进的是有些陌生、有些温情、有些关切,不像帝王更像是师尊和甄叔黎叔给他的感觉。
“你自幼失怙,朕信你的师傅悉心抚养你长大、栽培你成才,也信黎纲甄平对你照拂有加。朕与你父从小兄弟相称情同手足,朕悔只悔未能早知你父在世间尚有一丝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