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和公主和兴国侯似有不豫,陵王十分有万年和事佬的自觉,不敢指望少师和东君亲自解释,当下打起了圆场。
“少师近来身子不睦,宫中太医下了封口令,忌口的东西列了五大张,不能吃的比能吃的都多。伺候的人唯恐不精心记差了,索性出门在外水食不沾。还望公主、侯爷见谅。”
陵王给出的解释过于理直气壮,梅东冥一双凤眼半开半阖好似随时随地都会睡着的困倦模样,在在佐证了陵王所言不虚。
当真有病,童叟无欺。
“既如此,当以梅少师康健为重,梅少师请自便。”
许是身体的不适消磨掉了梅东冥的耐心,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掏空”的梅少师急需寻找些东西把心里的空洞填满。他肯纡尊降贵前来,全然出于对静太后的信心,信这位年高德劭的老妇人不会无的放矢,可不是来同什么公主浪费光阴的。
“少寒暄几句,公主特意请本座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静太后有物事托公主转交?还有话带给本座?在萧梁,值得本座高看一眼的东西寥寥无几,公主以为本座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拿到这些?”
不意梅东冥竟撇开权贵间的惯玩的路数,单刀直入切中要点,反倒搅乱了宁和一步步的盘算,不知该不该直接应承。
小公主乍然卡了壳似的不知如何回应,神色犹豫眼神不受控制般四下游离好像在找些什么。梅东冥哪里还不明白,萧敏淑被人唆使利用了。有人妄图透过她,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是故花了力气慢慢褪去她青涩懦弱的外衣,哄着她换上华服包裹住脆弱无知。
可惜啊,这种坚强不过是短暂的假象,蒙得过一时瞒不过长久,但凡超乎操控之人的教导,她便失了分寸进而乱了方寸。
想来还是过于仓促了,倘若再给那人数月乃至一年时间,也许宁和公主真能摇身一变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也说不定。
画皮画虎难画骨,费心雕琢出足堪担起和亲重任的宁和公主,背后的执棋人所图者为何?萧梁?南楚?或是一石二鸟?
“祖母待梅少师如何,少师心里清楚。既然心存疑惑,少师完全可以不来。”
这下不止梅东冥面露讥诮,陵王看傻子似的瞥了眼她继续埋头装聋作哑,言侯都险些忍不往扶额,梅东冥的意思明摆着,他正因顾念静太后的善意才未一语点破给宁和留了颜面,谁曾想她上赶着讨骂。
“静太后厚德慈爱母仪天下,本座心怀只有感佩,”他话到半路顿了顿,主位上的宁和听他对祖母尽是赞誉脸色稍霁,转眼僵在脸上,“令本座心存疑惑的是你呀,宁和公主。”
“以本座对令祖母的了解。她老人家素来体贴爱护晚辈,出于对本座的关心,她绝不会在联姻之事尘埃落定前叫本座为难。”
“公主明知本座近来身体不适,仍请陵王带信,若说你无所图无所求,本座不信。”
原来如此!太后的确有命宁和公主带信给梅东冥,宁和公主自以为机智,借陵王之口传信梅东冥,试图在两国联姻之事上加一把柴。
一没编造借口二没夸大其词,只不过稍稍提前些请梅东冥一晤,旁的再无不妥。宁和的盘算本无缺漏,然而她和她背后出谋划策的人低估了梅东冥的狠心冷情。
对亲缘,对故土,都全无依恋可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之所动。
“本宫听闻祖母与赤焰林氏渊源颇深,父皇视先林侯为手足待之极为亲厚,梅少师虽幼离故国流落异邦,骨子里依然……”
“依然什么?依然对你们萧梁心存眷恋?依然应当帮着你宁和公主?萧敏淑,你不长脑子的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宁和不知所谓的话没来得及说完,梅东冥劈头盖脸的数落便杀得她猝不及防,两行珠泪当即潸然滚落,转瞬间哭成了泪人。
“梅东冥!”
无论宁和公主今日之举是否欠妥,都不容梅东冥随意呼喝折辱。言豫津身为臣子有回护之责,当下猛的拍案而起,指着梅东冥大怒呵斥。
“任你位高权重,我大梁公主也不是你可以随意辱骂的!”
“陵王殿下,使团千里迢迢送嫁乃是出于对南楚求亲诚意的信任,贵国少师这等态度便是求亲的诚意吗?”
看戏看得正欢突然被点名,陵王一时懵住不及反应,他上首的梅少师毫不示弱瞪了回去。
梅少师病中体弱,气势却半分不弱,“少拿联姻的事挡箭,真要计较起来,本座还要责问大梁何以选了个不尊孝悌不敬长辈的公主嫁来,是要祸害我大楚大好男儿么!”
“拿长者所托做借口,自作聪明徇私妄为,意图离间本座与大楚离心。”
“既然兴国侯问了,本座同样问一声,这边是尔等大梁君臣的诚意?!”
若非场合时机都不妥,陵王和“小厮”简直要为少师此番慷慨激昂的辩驳喝彩。谁说他陵王巧舌如簧不好应付,该让他们来见识见识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