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消融,天穹再度露出晴光。
侯夫人身子不适,玉莹和白氏日日去帮忙理事,戚凤箫也日日去请安,喂她吃药,陪她说说话。
外头有人通传,说是伯夫人求见。
侯夫人精神不济,仍是支着手臂道:“快扶我起来,把人请进暖阁,等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母亲别忙。”戚凤箫扶住侯夫人,拿软枕垫在她背后,替她拉好衾被方道,“我娘过来所为何事,我心里清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值得打扰母亲休养。母亲且安心歇着,我去瞧瞧。”
言毕,吩咐乌嬷嬷照看好侯夫人,便出去见伯夫人。
没把人请进暖阁,而是去了花厅。
花厅里连炭盆也无,冷清清的,坐不住人。
待丫鬟们退下,没等戚凤箫开口,伯夫人便破口斥道:“你答应要帮明杰求情呢,你是怎么求的?余嬷嬷我早给你送来了,明杰却要在顺天府大牢里待半年!你竟敢出尔反尔,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细细听她说完,戚凤箫才含着笑,不紧不慢应:“我只说过要陶嬷嬷回去,换余嬷嬷进来,何时答应要为明杰求情了?”
“再说,母亲怎知我没求情?张大人的猫可是领着六品俸禄的朝廷命官,明杰只在牢里待半年,已是轻判吧?”戚凤箫似笑非笑睥着伯夫人,“要不回头我同世子说说,还是让顺天府的大人们从重处罚,帮明杰改改性子?”
“你!”伯夫人气结。
手指颤颤指着戚凤箫,一时急火攻心,嗓子里尝到一丝腥甜的血气。
她哪里还看不出来戚凤箫是诓她的?
当年她拿捏着冷氏,让冷氏连伯府大门都进不来,没想到被冷氏生的小丫头啄了眼!
“好得很,你倒是比你娘有出息。”伯夫人咬咬牙,将愠怒咽下去。
“多谢母亲夸赞,女儿只是有样学样罢了。”戚凤箫笑眼弯弯道。
伯夫人拿亲娘逼迫她替嫁,她乖乖从命了,伯夫人不也没把亲娘还她?
打发了伯夫人,戚凤箫面色不太好。
走出院子,正好遇见宋玉莹。
“诶?戚姐姐没留伯夫人用膳么?”宋玉莹望望她身后,一脸惊诧。
赏花宴那日,母女俩还互相不舍,怎的连着两回上门来,伯夫人都是行色匆匆?
戚凤箫捏捏眉心,轻叹:“母亲操心明杰的事,又怪我没能替明杰求情,将他放出来,生我气呢。”
戚明杰被赶出国子监,还被关进顺天府大牢的事,已让广安伯府沦为笑柄。
有那赏花宴上见过戚凤箫的,纷纷感叹,伯府把女儿教养得极好,儿子却是惯得不成器,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些事,宋玉莹都有所耳闻,顿时笑意一僵。
伯府的事,她不好多说。
见戚凤箫脸色也不太好,提议道:“后晌我出府买些东西,戚姐姐想不想出去转转?”
真是瞌睡碰上热枕头,戚凤箫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出府呢。
与余嬷嬷对视一眼,当即应下:“好啊,如此我便不回岁苑了,去你院里用午膳。”
宋玉莹自是欢喜,张罗着让丫鬟们加菜。
戚凤箫这才知晓,白氏留在正院用膳,是为着与侯夫人商议定亲之事,玉莹脸皮薄,才没陪她们一起。
“恭喜得偿所愿,我得好生想想送你什么样的贺仪才好。”戚凤箫轻声打趣。
“戚姐姐,你又笑话我!”宋玉莹羞得面颊泛红。
用罢午膳,宋玉莹进屋更衣,戚凤箫立在廊庑下等她,捏一根细枝条,逗笼子里的五彩鹦鹉。
“二公子。”丫鬟请安的声音传来。
戚凤箫循声望去,只见宋玉聪着烟墨色氅衣步入庭院,手中捧着一只锦盒。
“这位便是府上的二公子?”余嬷嬷立在戚凤箫身侧,轻问。
戚凤箫微微颔首。
余嬷嬷神情自然而然露出戒备,他有些害怕聪明人。
眼前的聪明人,不仅是北直隶解元,还是阖府上下唯一拆穿戚凤箫身份之人。
箫箫觉得他是看在玉莹小姐面上,心生恻隐,才出手帮忙。
可余嬷嬷总觉得,越是聪明的人,也是懂得权衡利弊,不会无缘无故慈悲心肠。
她觉得,二公子帮戚凤箫必有所图。
深宅大院的倾轧她不懂,只希望戚凤箫别被卷进去。
“嫂嫂安好。”宋玉聪欠身施礼。
戚凤箫福身还礼。
他拿着东西,走到廊庑下,应当是想交给玉莹。
戚明杰的事与他有没有关系,戚凤箫还没找到机会问。
现下他离得不远,院中丫鬟们又各自忙着,没注意到这边,戚凤箫攥着帕子,声音极轻:“多谢二公子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