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叶一芽、扁平挺直、魁伟重实、色泽苍绿、兰香高爽，”苏曼坐到沙发上，闻了闻清香味，“这茶贵的很，我怕我喝不起啊。”
“苏小姐的见识，果然跟你的身份一样广博悠远，从外表的年纪根本看不出来。”
“只是皮囊罢了。凡人总是被皮囊所束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内心欲望千万，而生命不过几载……实在是可悲可叹。”
程如轩倒茶的动作停顿片刻，“苏小姐是来看现场的吧，请。”
苏曼跟在他身后走向阳台。奇怪的是这阳台其实也能遮挡住人的胸口，看高度完全不像是能失足掉下去。
“我还以为方允说的有多低呢，”她自言自语，探头朝外边看了一眼，“不至于吧，这种高度怎么可能……”
也是，开发商衡量阳台围栏高度都会保险起见，万一真的围栏太低出了事故，恐怕最后追责要追到他们头上。
苏曼又四处观察，阳台角落里放着个高脚凳，地砖是新漫的瓷砖，她用手指一抹，一嗅，隐约有些汽油的味道。
“方允，你这现场看的，可真是潦草啊。”
她没好气地站起身，一回头，看到程如轩面色有些不自然地缩在靠墙的位置，似乎有些恐惧。
“你恐高啊？”苏曼忽然觉得他这样有些怪异的蠢萌，随口说：“你恐高还买这么高的房，你自虐狂吗？”
“我……”
程如轩偏过头不看围栏的方向，苏曼心头顿时玩心大起，伸手对他叫：“你过来嘛，没那么可怕的，过来嘛！”
她不由分说拖着程如轩的手腕往围栏旁边揍，程如轩瞬间石化，极度僵硬地闭上眼，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壮烈牺牲。
“昨天你一走，村长就没了，死的还挺惨。”苏曼笑道，“你这样很难让我不怀疑，你是那个用金丝把他噶掉的人。”
程如轩脸色惨白，但声音很平静：“苏小姐有证据吗？虽然苏小姐是个很厉害的人，但现代社会也是要讲究证据的。”
“证据？我做事一向不需要证据。”
苏曼面带微笑，忽然回想起林霁头上那血流如注的伤口。
怀揣着为林霁报仇的小小恶意，她伸手把他后领揪过来，面朝下按在围栏边缘。
“看看楼下，这二十多层的高度，所有的人都很渺小。不过真正摔下去的时候，大脑是不会有感觉的。在你接触到地面，变为一摊肉泥之前，你的脑子已经死去了。”
程如轩恐惧地几乎忘记挣扎，闭上眼下意识喊：“……颂哥！！！”
——程如轩遭遇危险时第一句话，竟然是喊齐颂。
苏曼不解地盯着他，忽然笑了笑，拎着程如轩扔回屋内，然后把阳台门关上。
过了很长时间，程如轩才像是终于活过来一样，仰头瘫倒在沙发里喘气。
“没想到苏小姐吓人的本事倒是一流。你怎么不把我扔下去呢？这样我就能体会到……”
“体会到你男朋友怎么从阳台飞下去的？”苏曼给他扔了包纸巾，“可惜了，你没有这个机会。有些事情一旦做过了，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程如轩直起身，注视着苏曼，“苏小姐是什么意思？”
“金丝虽然看上去很漂亮，但它是邪物。用多了，会腐蚀到使用金丝的人。”苏曼看着他的手，淡然笑开，“你想看你的手变成白骨吗？那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哦。”
程如轩指尖闪烁的金光，逐渐隐匿在他袖口里。
“神女大人，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我听说殁于金丝离魂阵的人，魂魄会消失，永远不能复生。这是真的吗？”
苏曼在客厅中央站定，似笑非笑。
程如轩忽然感觉到起风了。
天色骤暗，夜幕低沉，阳台上的杂物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巨大的风声拍击着阳台的玻璃门，几乎如同嚎叫一般，呼啸着吹过客厅。片刻后，暴雨倾盆，巨大的雨点拍打着墙壁，发出打鼓般的响声。
程如轩虽然在努力克制，但还是露出一抹惧意。
那是一种天然的、对阴邪之物的恐惧。
他站起身，以一种恭敬的姿态弯下腰：“是我失言了，请原谅。”
苏曼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还活着跟我说话吗？因为我一直觉得，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也没有绝对的恶……如果你非想让我推翻这个对人性的认识，那你就该下去陪你那倒霉的男朋友。”
窗外刹那间电闪雷鸣，乳白色闪电映在苏曼面无表情的脸上，双瞳深处隐约透着一丝嗜血邪气。
程如轩再不复平静神色，不由自主双膝跪地，“神女大人……请原谅。”
“该原谅你的不是我，是楼下那位。”苏曼坐回沙发上，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太平猴魁虽然贵，味道也就一般般吧，不如临安城的龙井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