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流言的操控者,裴无忌作为众多事件的参与人,心底早有猜测,“事关后嗣血脉,下一步,估计便是煽动激进的臣子,上殿逼问萨其格,把王都的水搅得更浑。”
天气冷极,手指都难以屈伸,雷盛摩挲着镶嵌扶手的珍珠,试探着说:“这般步步为营,想必是对......恨之入骨了。”
裴无忌保持着淡然,考虑到日后的计划,选择不掀开最后一层纱布,“恨金颂台的人那么多,很难断定是一人所为,还是多人联手。”
雷盛正色问:“我们需要做什么?”
裴无忌看他道:“静观其变。”
闻此,雷盛的眉心蹙了起来,“这难道不是浑水摸鱼的绝好时机吗?什么都不做,岂不又让他人把好处占尽?”
裴无忌摇头叹道:“如今的金勒,还有好处值得争来争去的吗?燕珩反了,没有他的拥护,王都便不值钱了。”
雷盛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裴大哥,你想不想......秦王和南翎王他们一样?”
裴无忌微微一愣,神情转而变得严肃,“为何这样问?”
少年转动轮椅,眼中浮现出一缕深重的阴鸷,让人心觉陌生,“天下权势起于兵马!王都目前处在暴//乱的边缘,我们只需等待时机,便可取而代之。”
他蓦地回头,“裴大哥,在我心里,你一点儿不比他们差!他们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裴无忌没有接话,过去许久后,沉声道:“取而代之?小盛,你想过没有,那之后呢?”
“之后?”雷盛面有疑色。
裴无忌指了指脚下的雪地,唇边带起一缕苦笑,“你回想一下金勒在西陆的位置,被一南一北两只巨兽夹在中间,就算成功占据,又岂能长久?”
院中寂静下来,雷盛直直地凝望着雪地,半响后长吐一口白气,“总得争上一争,方才不负这乱世。”
*
东陆梁国,扬州。
窗外细雪纷飞,淡雅的茶香溢了满屋,煮茶用的是山泉水,薄胎瓷的茶具亦是不同寻常的精致。
天青色貂裘的俊美男人手执玉棋,望对座一眼,气定神闲,落下了棋子。
“谢相倒是有闲情雅致。”只听一声脆响,身着武袍的中年人将棋子丢回棋奁,面上显露出不耐,“圣上遣你来此已数月有余,从夏天等到了冬天,不知何时才能铲除米里的蛀虫?”
谢檀抬起了脸。
这是一张年轻的面容,颜如冠玉,眼似桃花,五官优越至极,称一句公子世无双亦不为过。很难让人相信,在这个年纪,他已是一国丞相,地位仅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徐将军,少安毋躁。”谢檀把手拢入宽大的衣袖,朝对面微微笑道:“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徐敬达冷冷地笑了一声,嘲讽道:“我看是西风吧!”
谢檀想了想,竟然点头道:“你说的对。”
“谢檀!”徐敬达忍耐已久,这下终于动了怒,顾不得官职高低尊卑贵贱,指着男人的鼻子骂道:“你个小狐狸崽子,少在老子面前玩这些七弯八绕的!说,你整天不干正事,派人去找昭宁想干什么!”
谢檀悠悠地叹一口气,心平气和地纠正道:“我在做正事,只是叔叔看不见罢了。”
紧接着坦然承认:“去找昭宁,则是为了借她的势。”
徐敬达皱眉:“借势?”
“世家大族,百年根基,势力深厚异常。若我和陛下直接对其下手,容易引发哗//变,及暴//乱,朝廷也不得安宁。”
谢檀顿了一下,娓娓叙述道:“但昭宁不一样。江南一带的封地归她所有,又身处西陆,明枪暗箭都舞不到她跟前去,让她来出这个头,要的就是出其不意,防不胜防的效果。”
“这样一来,事情可以做得更加干净,昭宁妹妹落得个好名声,皆大欢喜。”
他说的有条有理,徐敬达却是听得眉头紧锁,“谢砚华,我看你脑子糊涂了吧?昭宁现在是何身份?她在西陆,是邻国之主的宠妃!还能跨境执法不成?”
谢檀摇摇头,不认同道:“昭宁先是我大梁的护国长公主,卫谢的子孙,才是他南翎王的王妃,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两人视线相撞,徐敬达沉下脸质问:“自古以来,为国联姻的宗室女,若非......皆不会再插手母国之事。你这样做,不怕南翎王多心吗?”
“不怕。”谢檀十分笃定地说:“此事乃大粱内//政,不涉及南境军民的利益。”
“况且,”谢檀一臂撑颊,挑起了薄唇,神态轻松,语气中有十足的把握,“贺景恒爱得死去活来的,放点儿权给昭宁怎么了?”
他推开镂空的木窗,漫天飞舞的雪花随风进了屋,落入青花瓷杯,与澄澈的龙井春茶溶为一体。
“您放心,我不会轻易放过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