迩头头是道的辩解,却不见她脸上洋溢着旗开得胜的笑意,邶恒猜她必有心事,也没刁难随口发问:“何时回的?东西送到了?”
“那是自然,这么点小事,也没有办砸的道理。”
姜馥迩就算体力再佳,往返跑了几十里路也免不了疲惫,于是也落座于旁的一处镂空雕花鼓凳上。
邶恒自来欣赏姜馥迩做事的果敢与干练,见她此时自信满满,欣慰地笑了声,展了褶皱的宽袖准备搭在床中小几上。
那几上并非空无一物,虽然没摆茶具,却平铺着摆了一株枯草色的茎秆。因摆放过于端正,且正好在灯烛下,明显不是随手一放。
他当即挪开手臂,好奇心驱使捏起其中一株放在眼前端详,不禁调侃:“出去送趟信,还寻着了紫星草?”
姜馥迩惫懒的眼神一滞,也落到邶恒手中那株茎秆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邶恒能认出这辽国鲜有的植物来,所以刚刚才没急着收入囊中。
“大公子认得这东西?”
邶恒将茎秆重新放回几上,漫不经心道:“你能随身带着,我怎么就见不得?况且,这草原本是生长在西梁的,偏偏我有位故人自小就跟它打交道,我对其印象算是根深蒂固了。”
这话倒也不假,野生的紫星草早已绝迹,而后所能见到的多来自人为种植。
但辽国气候并不利于紫星草生长,所以即便自己养殖也是需要严格的土壤,肥料和温度等条件支持的。
想到这,姜馥迩视线再次落回这根茎秆上。
她不知道子书彦从因何迫使她收下这株干草,更没想好该不该将遇到子书彦从的事告诉邶恒。
上一次她见到这种茎秆还是因五师兄,但没过多久五师兄就意外丢了性命。
她努力回忆五师兄当时和她说了什么,可惜那会她一心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并没在意他留下的蛛丝马迹。
只记得师母因此大发雷霆,关了他三日。
之后没多久,在师父的棺椁前告诉她要拿着玉钥匙回西梁,那里能找到她生身父母的全部记载。
虽说她依旧对师母的话深信不疑,但不同于当初的是,这一路的经历,甚至柔黎的背叛终让她怀疑起苍山内是不是藏了什么大秘密,以至于师母这般猝然遣散了他们。
甚至于师母都未曾告知过她们西梁不许教派弟子入境的规定。
若说原因,姜馥迩猜测可能是师母隐世前西梁还可以自由进出吧。
见邶恒精神不错,不像准备休息的样子,她踟蹰了片刻开口询问:“大公子可知道西梁是从何时不准教派弟子入境的?”
何时?
邶恒原本的散漫神色沉了沉,思索后才道:“圣人登基以来,算算也得有十几二十载了吧。”
十几二十载……
“师母说我是她们带回去的第一个弟子…”姜馥迩慢吞吞道。
说来,师父师母也已退隐十几载了,难不成这之间经历了什么变化才有了如今的规定?
邶恒倒是没往深了想,只觉得姜馥迩兴许是思念师门生活了,才把手臂往几檐上一搭,懒散道:“想必你师父师母是疼爱你的,不然也不会耗尽心力给你这病秧子诊治。”
病秧子?
姜馥迩意外抬眼,忽然想到数日前在驿站和邶恒发生争执那次。
尽管她什么也没说过,但第二日都哲在他房里待了那么久,许是跟他说起过师父师母为自己疗愈的事。
“师兄都跟你说了?”
“你那师兄嘴巴大的很,随便问两句,他能把你这十几年的过往讲个清楚。”
这语气中的不屑一顾仿佛谁逼着他听了故事一样。
想到邶恒走南闯北,或许听说过她多年沉疴究竟是什么病,以至于要费那么多心思疗愈,于是她追问:“那,大公子可曾听说过什么病症如我这般?阴雨天就发作?”
尽管都哲那日没透露太多,但想起姜馥迩在山洞中的气血虚弱他还是仔细想了想有什么对应的病症。
可思来想去相似的病症也都是经年累月的病态,绝不会因天气放了晴就好得这样彻底。
他摇头,反问:“你这病自小就有?”
姜馥迩没打算隐瞒:“是。起初我还以为这是常态,后来跟上山来的师兄姐们对比才知这是重疾。”
“但如今你师门解散,未来该如何疗愈?你师母没说?”
只见姜馥迩变得茫然。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问过,但师母是如何回答的?
她想了想,说道:“所以我要尽快回西梁,师母说我身子虽好了多半,但最后一次疗愈一定要拿了玉钥匙才能进行…”
说不清她师母究竟存了什么心,邶恒倒也不想多探听她的秘密,拾起烛架上的蜡烛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烛芯,余光不经意又落在孤零零的紫星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