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变化,一碗青绿,一碗黑紫,那大夫的脸色,也随着这颜色的变化而彻底沉了下去。
“天人散。”那大夫笑容全无,凝重道。
“这是何毒?”裴道晴问。
“你可听说天人五衰之相?”大夫丢开那支箭,道,“此毒不仅狠,而且阴。中毒之人全身腐烂,恶臭连绵,那臭气无法遮掩,甚至也有毒性。”
“闻过那臭气的中毒迹象,通常表现为暂时性昏厥,随后上吐下泻,身体虚弱,非仔细调养不能恢复。”
“而这样做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令那中毒之人无人能为其收尸,必须曝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
程明皖听得愣住,裴道晴更是眯着眼睛,慢慢道:“那么敢问大夫,此毒来历何处?”
大夫深深看她一眼,张口道:“距此地十万八千里,此毒来历为,阮云以北,粟笘门。”
程明皖目瞪口呆:“粟笘门?那门派不是百年前早已灭了么!”
果然是自阮云追来。裴道晴苦笑一声。
不仅粟笘门早已在百年前被灭门,那阮云与楚洲,更是一个西北,一个东南,实在是拉到了最远处,可不是十万八千里么?
莫非真要让她回到阮云去不可?
张老道道一觉睡醒,下午的日头从西窗落进来洒落他一身。
他扯下遮眼布,忽然被窗外的阳光晃了眼睛。老皱的脸皮登时缩成了一团,他伸出一只手挡住阳光,眯缝着眼睛往外瞧。
阳光落在张老道白得发亮的胡须上,他呵呵笑了两声。
“老了,去沾点年轻气。”
说罢背着手,一转身溜达出了池雨庄。
此时正值落日时分,昏黄的余晖三三两两地落在街头巷尾,天边随意地浮着几片落霞。张老道沿着街头慢慢溜达,眼神悠哉悠哉地瞧着那些商贩樵夫拖着柴火商货收工,远处有炊烟飘飘然升起。
他吸着鼻子,对这人间的烟火气十分喜爱。
夕阳时分,于酒楼花巷而言,正当热闹的时候。
张老道衣衫破旧,走走停停,七拐八拐,远远瞧见一座花楼。灯笼一排排挂着,窗户一扇扇开着,嘈杂的叫嚷和丝竹乐曲声从里面飘出来。
他正想迈步过去,就瞧见门口的鸨妈嫌恶地赶着人:“快滚,哪里来的乞丐?这寸土寸金的地儿,也是你那脏眼睛能往里瞧的?”
张老道一看那衣衫褴褛的乞丐,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破布衣裳,心中一哂,脚步就拐了个弯儿。
瘦小佝偻的身影隐没在转角处,半柱香不到的光景,里头就慢慢走出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来。
桃花眼,柳青衫,洒金折扇一晃就晃花了人眼。年轻风流的公子悠然在灯火阑珊的街边踱步,身影一晃就来到了醉瑜楼前。
门前站着的老鸨妈妈眼神都亮了三分,招揽道:“公子呀,哎哟,这是哪里来的贵客?快随老身进来罢!”
那摇着折扇的公子眉目潋滟,行走在这花灯美酒当中,真如游鱼入汪洋,步履翩翩,游刃有余。
后头跟着的老鸨妈妈用绢帕捂着嘴直笑,瞧瞧这俊俏的公子哥儿,不知道手底下哪位姑娘有福了呢。
旁边坐着喝酒的,美人入怀的,见了他这姿态,都要心中会意地暗笑一声:常客呀。
直到那公子寻了个地方坐下,唤了酒来,点了曲儿,叮咚的琵琶声儿这么一响,这出场才算完呢。
青衣公子满意地酌了一杯酒,支着下巴瞧那奏曲儿的美人,心中暗自得意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祖宗古训诚不欺我。
一杯酒还没有下肚,只听身旁忽然有人遥遥地问了一声:“张穆!你怎在此地?”
青衣公子忽然一僵,捏着酒杯回过头,僵硬地笑道:“这位兄弟,敢问是在叫我么?那你恐怕是认错……”
话音未落,张穆总算看清了来人,当即变了脸色:柳晟衣?怎么是这个死断袖!
张穆当机立断,抛了二两银子在酒桌上,站起身就走。
虽说是走,然而他步履飞快,脚下生风,这走起来比平常人小跑还要快上三分。仔细看他那背影,隐约还有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