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鸳简单的洗漱完毕，又叫婆子抬了热水，匆忙地在帐篷里洗了个澡，正在穿衣，却听帐篷外传来声响，她快速穿衣。
来人的脚步并未停歇，直到快要到里屋时，才在屏风前停下。
沈凤鸳害怕又遇见什么不认识的人，赶紧将衣服整理好，出了屏风才发现来人正是陆叙言，他正稳坐在桌旁的圆凳之上，指尖轻敲桌面，像是在思考什么。
沈凤鸳见状上前，有些迟疑的问道:“不知……陆军师可有圣上的下落?”
陆叙言回神望向眼前的女子，一身寻常样式的青色衣衫，倒是叫她穿出另一种气质，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在肩头，还泛着水汽。
陆叙言挪开眼神，眉头轻皱。
“不曾，却也有些音讯。”
沈凤鸳疑惑，史书上确实说的是第二日找到幼帝，第三日陆叙言便举兵反叛，明日就是第三日，可是为什么还没有丝毫音讯?
“你是如何知晓这些事?”
忽然，沈凤鸳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到面上，一紧张，嘴巴比脑子先快了一步。
“贫女听军中士兵提及此事，思前想后，再加上一点小猜测，便觉得圣上一定就在皇宫附近。”
陆叙言听完并未生气，嘴唇向上翘起一个弧度。“胡言乱语，你倒也敢说。”
沈凤鸳作揖，正色道:“贫女还有另一番说辞，怕军师听了更觉得贫女是在胡言乱语了。”
陆叙言挑眉，一副任你胡编的样子。
她只能继续说道:“不知军师可知夺舍一词?亡者的身体突然被附上一具新的灵魂?”
陆叙言脸上又绽开一个冷笑，对于眼前的女子他倒是出奇地有耐心。
“继续。”
“不怕军师笑话，贫女本是几百年后的人，因病早逝，却也因病获得重生的机会，醒来时，自己的灵魂已经附身到这具身体上，身逢乱世，性命如浮萍，何况一介女子，贫女别无他求，只求军师给贫女一处庇护，贫女晓得，军师是有大志之人，日后必定会成就一番伟业，贫女祈求您的庇护，确实是迫不得已……”
几句话虚虚实实，说的沈凤鸳背上的虚汗直冒，差点打湿刚换的衣裳。
陆叙言却始终不语，仔细地擦拭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佩刀，随着他的动作，刀身在幽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沈凤鸳看着心里发寒，她也不想这么快ooc，倘若有人平白无故地给她讲这样的事，她也会觉得那人是个骗子，但事实就是按她的逻辑怎么编都是漏洞百出，只能说真话。
“军师要是不信，贫女还有证据。后世的史书说……说您蛰伏十余载，入城第三日便将贤王一举推翻，从此平步青云，官至宰相。虽明日就是第三日，但历史和现实总会有些出入。”
“别的没有了?”
眼看男人手里的动作终于停住，沈凤鸳稳稳的跪在地上，正色道:“有自然是有，只求军师答应我的请求。”少女清丽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小时候看一千零一夜，聪明美貌的山鲁佐德靠着自己的故事让国王将杀了她这个决策推迟了一天又一天，现如今的沈凤鸳也要靠着那些无法考证的历史让自己的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陆叙言将利剑收入刀鞘，一切锋芒尽敛，目光直直的看向沈凤鸳。
“你的价值还不够我冒这个风险。”他不是不信，只是他深知，自己走到今天从来靠的不是什么所谓的命数。
沈凤鸳再次俯身，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后世的发展是现在的人无法想象的，军师是否可以想象，几百年后的今天，就在这片土地上存在两千年的帝王制度会轰然倒塌?被打压了一千多年的商人将会是推动时代发展的最大动力，不会再有怪力乱神，一切都会有科学的解释，女子也不会再是依附男子生活，前途一片光明。‘一只海鸥扇动翅膀足以改变天气’，这是气象学家洛伦兹提出的蝴蝶效应，指一个微小的误差随着不断推移会造成巨大的后果，就像史书说的，明明今日便会将幼帝寻到，却迟迟未有下落，我这个误差已经出现，就看军师怎么决定了。”
沈凤鸳觉得自己就是在胡说八道，但没有证据。
突然有一双冰凉的手，将她的脸托起，虎口卡着她的下巴，叫她不敢挣脱，只能直视眼前人的脸。
沈凤鸳慢慢将眼睛聚焦，面前的人弯腰打量她，蛇似的眼神一寸寸在她的脸上划过，仿佛要在这张脸上看到她生活过的全部过往。
她甚至能看见陆叙言眼神停留的位置，最后视线落到沈凤鸳的眼里，正巧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划过，计算得恰到好处，她哭过这么多次，从没有像这样一次这么要紧，要紧到像是传说中引起那场龙卷风的蝴蝶在她眼角飞舞，绚烂夺目，后来的事情再怎么改变也好像无所谓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凤鸢仿佛不自觉地就被这双眼睛吸进去了，一双像是深潭的眼睛，无论在里面丢多少东西，都不会有丝毫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