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连忙回礼,而后翻身上马,告别了裴小姐出了城。他觉得裴小姐此人很神秘,先前他在湖中寻药,听见的琴音约莫就是这位所奏,这曲子不是寻常曲子,上一次弹奏这曲子的人便是那临渊阁里的琴圣素心,素心叛出临渊阁后遭到临渊阁薛楚桥追杀,后跳下悬崖得以脱身,碰巧给他这个四处寻药的大夫遇见了,遂拖了回去,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医好这个将死之人,素心好了以后,准备隐姓埋名了此残生,走前以这支曲子作为报答。
他记得当时他觉得这曲子精妙,便问是否是素心所作,素心却摇头,只说是一个疯子作的曲。
他当时好奇,于是问:“这曲子冷僻精妙,除你以外还有人能弹得好吗?”
“我知道的人里,那疯子弹的最好,她教我是因为自己弹琴太累。”素心笑笑,“或许还教给了几个侍奉她的婢子,那些婢子里有个琴艺高绝的,后来的了恩赐,放她出了临渊阁,结果刚出临渊阁,这婢子就被人给杀了,不知道她手上的琴谱有没有流出去,若流出去了,江湖那么大,总有能人。”
这位裴小姐看着温柔端方,所奏琴曲的肃杀萧索之意却叫人不寒而栗。若叫他来评,琴圣素心怕也比不过裴小姐。
且那裴小姐一派高门女眷的气度,看起来并非什么苦大仇深的落魄人。他方才为她包扎时探她脉象,并无深厚内力,就是一个身体没那么好的普通人的样子,但是她能抓住当时那样力道射来的一箭,甚至只有外伤。
祝余觉得裴小姐很奇怪。
空手接箭,柔弱无力,温柔端庄,肃杀冷清,这几个词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块去,却偏偏让她串联起来了。祝余有些好奇这个人了。
“小师叔你想什么这么出神?”孙意看着回来以后就一言不发的祝余问。
“你觉不觉得那位裴夫人很奇怪。”祝余看着桌案上的纱布和药草。
“是哎。”孙意在祝余边上坐下,“那裴夫人看起来是千金小姐模样,出门却没有随从,被追杀你的人追那么久,都不怎么害怕的样子,甚至你处理那个伤口的时候,她就皱了皱眉,你说——这是高门贵女还是将门虎女?”
“你怎么不猜她是江湖人?”
孙意故作深沉道:“不像。”
“你还能一眼看出来这个了?”祝余不以为然。
“这倒不是,我给你透个底。”孙意凑近了祝余,“她头上那支钗子五年前我见过,是在京城长平侯府里瞧见的,这是御赐给长平侯府的,能在这位姑娘身上出现,足以证明她与长平侯府有莫大的联系。”
“这样……”祝余沉默了会儿,忽觉自己闲的,没事非想要窥伺别人干嘛,心里默念好几遍罪过然后端菜吃饭去了。
“师叔你很在意她?”孙意有些不解。
“我总有些不安。”祝余沉思了一会儿,转而又笑笑,“可能也是我想多了,自从五年前那临渊阁的杀神沉寂后,江湖已经没有什么风浪可以掀起来了。”
“那杀神……”孙意有些胆寒。
“许多人猜测那杀神是为了当年的节度使楚文渊一案,官府江湖两头都不愿意去查的陈年旧案而来。”祝余扫了眼窗外的飘雪,“听说楚家被灭门时,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
孙意给自己添了一碗饭:“小师叔,你是怀疑裴夫人和楚家有关,和那临渊阁的杀神有关?”
祝余笑起来:“哪有的事,我为裴夫人诊过脉,她就是一个寻常女子,身体还要比人差些,她手上也没有习武练出来的茧子,况且,你也说了,她是裴家人,怎么可能会与这些事情沾上关系。”
孙意笑笑不说话。
“今年这个雪下的是真大。”祝余放下碗筷,走到一旁去合上了窗户。
“看起来明年是个好年。”孙意说着忽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