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大声点!”主审官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不过是一个漆匠,地位低下,怎么可能认识什么京卫指挥使?之前那些证词,不过都是被逼无奈。”
说到这里,杨原原先低下的头颅缓缓抬了起来,在人群中一阵逡巡,最后定定地指向彭虎道:“我之所以会这么说,都是锦衣卫彭虎教我的。”
他竟当堂翻供!
主审台上的三人面面相觑,贺连寻也意外侧目,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有胆量也有魄力反将彭虎一军。
但紧接着涌入在场之人胸腔的,是大快人心的舒畅。
今日众目睽睽,又有淮真公公在此,他回去一定会如实向皇帝禀报,彭虎想赖也赖不掉。
贺连寻抓住时机,带着无害的疑问,言语则锋利如刀,“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彭虎你恶意指使,想要置我和方指挥使于死地了?”
突如其来的反转,加之贺连寻的当众点明,惊惧、恐慌、质疑一齐在彭虎脸上交替出现,他努力稳住身形,目眦欲裂道:“你胡说什么!”
言罢,他却再也说不出其他什么辩驳的话语,被这么多道视线打量、偷窥着,他也第一次起了颓丧之感,干脆起身愤而离席。
只是在经过贺连寻身边的时候,彭虎咬牙切齿道:“贺连寻,你好手段啊!”
嘴角挂起一丝不同寻常的笑,贺连寻望着彭虎的目光不带温度,“承让。”
彭虎定以为这是贺连寻为他精心布下的一场局,杨原也是贺连寻刻意安排,目的只为请君入瓮,叫他今日颜面尽失,丢了气焰。
但他在宦海蝇营狗苟了这么多年,却连当官最基本的一句话也已经忘了,那就是,公道自在人心。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坚持和信仰,一把笔直的脊梁,不在于官做多高权有多大,而是坚韧纯正的本心。
他可以不惧诏狱的可怖,挺身为方彬说句公道话,也可以在累累酷刑之后,依旧坚持将事实公之于众。
这也是今日最震撼贺连寻的地方,之前为对付彭虎,他准备的证据与说辞一概没有用上,只因漆匠一句顶住压力的真话。
缓步走到杨原身边,贺连寻拍了拍他的脊背,郑重而钦佩地道了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