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我最近总感觉她离我时而格外近,时而又格外远。”
萧牧白掀开了窗柩处的支架,任浓重泼墨般的夜色斜斜洒进屋内。
“沈将军还会时常入将军的梦么?”毕远担忧地问。
听到这句话的萧牧白恍若当头一击般愣了好一阵。
“竟,竟已许久未再梦见过她,往常梦中见她都着那一身战袍满脸是血,凄凄哭得惨烈,纵使我身下的战马飞驰也无力赶到她身旁,只能眼睁睁见她坠下山崖,杏仁大的眸里只瞥一眼也能看到其中的不甘与怨怼。”
萧牧白紧紧攥住手心里的衣袖,脖颈间的筋脉也有了铁青之色。
“将……将军已经尽力了。”想了许久,毕远还是只能用这句话来安慰他。
“毕远。”萧牧白的视线一直紧紧放在院子的另一头。
“末将在。”毕远屈膝跪了下来。
“你说,会不会我与她并无缘分,或是有缘无分?况且有缘,这缘应当也是孽缘,不然为何她要吃如此多苦,受如此多伤。”萧牧白的神色暗淡。
“将军,沈将军受的这些磋磨并不是您造成的,您不要将所有的错处都归结到您自己身上。”
“是啊,不是我造成的,可我也没保护好她不是么?若那夜我……罢了,都过去了,她不愿见我自是有她的理由,我又有什么资格埋怨她什么。”
见?人都死了该如何见?难道将军说的是梦里?
“将军,末将认为沈将军无论身死与否,恐怕都不愿见到将军消沉落寞的样子,况且万一沈将军福大命大并未战死,待她归来那日问及将军近况,将军也不能没有个风光的事情同沈将军聊叙。”
大雪之日寒冰彻骨,盔甲遍地,血流如柱,焉有命可活?
只是将军没找到尸骸便不信人已经死去,这样也好,尚存一丝念想便如同禁锢在野兽头上的一根缰绳,不至于让兽性出笼,疯个彻底。
回朝之前,将军吩咐过将搜查进行到底,一日找不到尸体便一日不可停止。可毕远却心悸于此,因为他很清楚,找到尸体的那一日也即是将军的忌日,将军一定会命他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将沈姑娘的尸身与将军埋在一起。
生前未同寝,死后却同棺。
将军求一个来世凭着这点微薄的羁绊将二人联系在一起,可毕远不得不做一个恶人,他偷偷叫停了将军的指令,只在将军视察的时候做些面子,其余时候各复各职,与平常别无二致。
能拖一时便是一时吧,将军年纪尚轻便已救过不知多少妇孺儿童,稚子青年,每回领兵就属将军战力损失最少。
不杀俘虏,不虐降兵,禁用军妓,将军救过数以万计的平民百姓,哪怕称他一句救苦救难的活神仙都不为过。
可为何时至今日,将军痛失所爱,身陷囹圄,却无人能救他一次?
上天不公,不识好坏是非,偏令善者受尽折磨,恶人逍遥法外享一世福分。
屋内沉默许久,直到方才氤氲的雾气渐渐消散,毕远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萧牧白此刻真正的情绪。
复杂,好似十分低落,但毕远还是抓住了其中藏得很深的几分希冀。
“将军,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话题回到方才,毕竟自家新娶的美娇娘与谋逆这种掉脑袋的大罪扯上关系,若是一个处理不好,萧府被牵连进去,诛九族可就是板上钉钉。
“她离开,还有其他人看见么?”
萧牧白无甚在意般开了口。
“将军吩咐过只让属下一人盯着,自然不可能还有旁人。”
“嗯。这些日子你多注意些她的情况,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都来跟我汇报,若遇着她下一次像这般离府,立刻来告诉我,我亲自看看她要做什么。”
萧牧白收回了落在远处的视线,伸手关上窗柩,缓缓踱步到先前的木椅那儿坐下。
“那……这次。”毕远试探着问。
“昨日才进府,要做天大的事也只能是个预想,还翻不起什么风浪,况且不给点让人喘息的机会,又怎么能让他们放心张开獠牙。”
“末将明白了。”毕远抱拳。
“嗯,退下吧。”
萧牧白端起还留有余温的香茶抿了一口,屈起指尖示意毕远可以离开。
得到指示的毕远起身,迅速弯腰行了一个礼后便径直退了出去。
“这么快就坐不住了么?本来还只是有点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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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儿么?”
沈琅盯着面前没有任何牌匾的宅子喃喃出声。
近一月没来过这儿,先前被威胁的那一幕幕在她脑海里竟变得愈发有些模糊。
当时离开得急,她还没能仔细看清楚关她的地方究竟长什么样就被带着匆匆离开了,虽隐隐还记得大概的路线,可硬要她再回忆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