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暂别一日,杨鸣的天气风云骤变。
头顶上成片雨云连结,灰突突的,空气染上暗色,狂风四面呼啸,压倒了树木枝丫,石子尘土都随树叶一起在空中打转。
这样的天气春和市肯定没有,城市里只有温暖和阳光,哪会有落叶和沙石,陈夕边想,边裹紧小衬衫敞开的领口。
昨天下午去过医院,二姐说还得再住几天,陈夕就原路回火车站准备回家了。回杨鸣的火车是零点以后的,她哪里也不敢去,什么也不敢玩,捏着妈妈给的钱和车票,在候车室一坐几小时,凌晨时分,迷迷糊糊地被广播吵醒,差点误车。
“小夕,你答应过二姐的。那天……你看到的,绝对绝对不可以和任何人说。”
——二姐的叮咛再次在脑海中响起,从春和到杨鸣一路,不知被她拿出思考了多少次。
同样令她反复回忆的,还有二姐坠楼那天,泛黄模糊的记忆。
“你做的那些事我全都知道了!”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是谁?是二姐吗?
“那又……么……不信我……杀了……”
——之后是一个男生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啊啊啊啊啊!!”
——“砰!”人影从天而坠,伏在面前的小路上,再然后是暗红的血,扭曲黑线爬满的视网膜……
这便是事后陈夕回忆起对“那件事”的全部回想。
也就是说,她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那天放学,偶然走晚,经过教学楼外侧,楼上窗口传来争吵,接着,二姐就在她面前坠楼了。
争吵声紧跟着二姐的坠落停止,基本可以肯定,这两件事是同一件事,当时在教室里的不止二姐一人。
这和她在家人、在警察面前的说辞不一样。
陈夕同样受到问话,作为一般参考,她答应了二姐不说多余的话,所以警察没有问的问题她就没有回答。
毕竟亲眼目睹活人摔下,看见校服下渗到沙子表面不融的血液,她只顾着浑身冰冷背脊打颤,根本没有看到扒着窗框探头朝她们看下来的……
等等。
为什么她会产生“一个人扒着窗框从楼上看她们”的想法?
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难道她的的确确看到了这一幕,但出于【某些原因】忘记了。
如果真是这样,她再努力些回想,说不定能想起那人的脸……
“小夕!发什么呆呀,妈妈问你话呢。”
妈妈的声音将她从迷茫的思索中拉出,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回到家,坐在客厅里发呆了这么久。
“聪聪有没有事啊?”
“能有什么事啊。”小妹接过话茬,眼睛却不离《金田一》的漫画。
“有事她会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痊愈吗?妈,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陈安婧11岁,从襁褓时代起就享有全家人的宠爱,该说是刁蛮还是解放了孩子最大的天性,她的嘴上功夫毫不饶人,像今日狂风四作、气压降低,也会叫她批上一批。
见过董若彩后,陈夕突然好奇,如果陈安婧跟董若彩吵起来,不知谁占上风。
“没事就好,小孩子身体恢复快。要是从三楼掉下去的是我……”
“咱家也没三楼让你掉呀。”
正如陈安婧所说,陈家两栋木屋,都只有一层。一栋有着客厅、厨房等日常必不可缺的功能性房间,另一栋是七口之家的卧室,两栋房子之间以半露天的走廊相连接。
因为地理坡度偏高,木屋底部高高架起,从小院子进来走上三四步楼梯才能进家门。相连两房的走廊架在空中,下方地势凹陷,形成一个天然的沟渠,冬天积雪,夏季则从山上流淌涓涓溪水。
环绕群山的小木屋多类此建,陈夕家的房子在杨鸣当地首屈一指,因为陈爸爸经营木材厂,全镇的各类木材加工生意都指着他,所以建新房时,他给自己建了最大的。
“小夕,看妈新买的这件舞衣怎么样,好看吗?”
妈妈当然好看。毕竟年轻时是春和市少年宫的表演课老师,现在年龄稍长,但气质底蕴犹存,跟妈妈眉眼的几分相似一直是陈夕的自豪。
两人也不是完全相同,妈妈瘦窄单薄,她的身形高挑丰腴。而这点,经常被同班男同学拿来开玩笑。
“光叫小夕姐看,怎么不叫我看!”
“你也看。”
妈妈提着裙角两边,在陈安婧面前优雅地转了一圈。
“还是把衣服收起来,少臭美了,爸爸最讨厌你跳舞,回来又该说你不务正业了。”
“诶呀我知道。你帮妈妈去找找老大还有小朝,叫他们回来吃晚饭。”
“大姐在学校图书室,看,我的漫画就是她借的,到吃饭点会回来的。至于小朝姐,您都不知道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