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她嘴里充满白色泡沫的时刻,戏剧性的瞬间总是没有筹备,巨大的声响冲破家门,一个浑身煤黑,黑脸黑手的男人闯进家中,他的表情惊恐万分,像是刚遭逢大难。
陈夕被他吓得够呛,泡沫噎着她的嗓子眼,她张嘴“啊”的同时,薄荷味的液体顺着她的食道吞咽到胃里。
“我差点死了,差点被烧死!不!是被电锯杀死!”
那人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来回摇晃,她听出声音的主人像陈滨,试探着问:“爸爸……?”
他明显怔了一下,斗大的眼珠辨不清是眼白还是惊愕,几秒钟之后,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他冲进杂货间,抄了一把铁锹出来。
陈夕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她以为他又要打她,可他拿着铁锹冲出了家门,她这才想起他刚才的话,“差点死了”,是什么意思?
她吐出口中残余泡沫,追出门去,眼看爸爸跑进木材厂,在场子中央,用手中的铁锹左劈右砍,可他挥过的地方除去空气什么都没有。
陈滨坚持是有人要加害他,所以让潘美玲上派出所报了案,由于他没有受到伤害,只是精神上有些癫狂,所以民警传他去派出所问话。
他把自己看到的全部,包括钞票的飞扬,电锯的运转,柴火堆砌的仪式,全部给说给了询问的警察。
家人们陪同他问话,陈夕在一旁听他陈述,越听越不对劲,恐怕对面的警察也是如此想,警察的表情和窗子上倒映出自己的表情如出一辙。
接下去,陈滨被带去做了精神鉴定,折腾了许多天,陈夕她们才终于听到负责民警的判断结果。
“是这样,我们派了两个同事去现场查看,没看到陈先生说的钱,柴火堆什么的,电锯台呢确实有不正当运作的迹象。据他的说法,进木材厂之前,大门是紧闭的,而唯一的一把钥匙在他自己身上,他也没在案发当时看到任何的人进出入,本人更是没受到伤害。顺便,精神鉴定那边是没有问题的,你们家属觉得有没有可能,陈先生最近压力太大了?”
负责的这位警察剃着寸头,眉毛胡子鱼尾纹里写满了经验,“如果你们也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在结案申请书上签个字,这事就算完了,好不好?”
潘美玲接过老警察递来的结案申请,陈夕知道,妈妈在想这事还是要告诉爸爸,让他来做决定。因为妈妈就是这样,没有任何主见,她不过是爸爸的一个人偶。
“师父,我不同意的你的说法。”在潘美玲纠结沉默的时候,老警察身后站着的警察开口说了话。
看他的样子,似乎话在肚子里憋了很久,他脸有点长,颧骨偏高,显得气势磅礴,眉宇和眼神充斥着热血和朝气,俨然一副刚大学毕业,不谙世事的年轻人的模样。
“往常我们接报假警的,最常见的理由就是引起家人的关注,留守老人一般爱干这种事,可是师父你看他们家,陈先生老婆孩子都在身边,唯一一个在外地的亲戚,他哥,还很多年没来往,他没事找事图什么呀?”
老警官给了他个眼神叫他闭嘴,他只好又低下头,受了气的瘪嘴,看来这样的“默契”在他们之间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
潘美玲几经纠结,还是没下定决心签字,老警官说她可以先回去考虑一下,顺便跟陈先生商量商量,做做他的工作,过段时间派出所会派人上门,那时候签字也无妨。
回到家,潘美玲跟陈滨传达了民警的话,陈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终日躺在床上,隔三差五发出“哎呦”、“哎呦喂”的动静。
过了正正好好一星期,派出所的人来了,陈夕开的门,她一眼认出面前是上次那位年轻帅气的男警官。她想,爸爸非常固执,恐怕案子没那么容易了结,没想到□□听说警察来了,竟点头同意在结案申请上签字。
“那,就这样?”
小警察站在门口,对陈夕挥手告别。她点点头,又摇头。小警察不明所以,当她怕生,冲她笑笑,便转身走出院外。她捕捉到那高挑的背影,追了上去。
“请等一下,我有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