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府林园那日,人多眼杂,他又被凌戈哄着喝得酩酊大醉,恐怕便是那时丢的。
“潘公子,请放开我,我不在雪园以外接客。”
是谁传的,她根本一点也不在乎。
这件事是否潘胤授意,又或者与他无关,于她而言又有何区别呢。
幽冷的语调让潘胤觉得他似乎抱着一具尸体。
马车缓缓停下,车帘外响起侍从的声音,“潘少爷,朱砂姑娘,雪园到了。”
潘胤没吭声,默默将散落在地的外袍披在朱砂身上。
他今天,确实有些冲动了。
朱砂拿下外袍,拾起破碎的襦裙紧紧笼着身体,遮住了七八分春光,便起身往外钻。
手腕蓦地又被抓住,朱砂愈渐没了耐心。
“为何这般厌恶我?”
朱砂冷笑一声,“潘公子莫非以为自己百般折磨,我还得感激涕零,对你朝思暮想?”
“我最初何曾折磨过你?”
朱砂最讨厌客人跟她算旧账,她没功夫也没能耐记那么多人的小施恩和小心思。
她用力挣扎,语气不耐烦,“我这人记性很不好,请潘公子不要跟我提以前。”
潘胤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他抓着朱砂的手腕,紧掐着她纤柳般的细腰,“我到底哪里不如你意,为何让你正眼看我,就这般艰难?”
朱砂被他一通折磨,浑身酸痛,实在没力气再挣扎,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直直盯着潘胤,“莫非一开始,潘公子是想和我谈情说爱?”
潘胤的眼神逐渐慌乱,他低垂着眼睫,躲避着朱砂灼灼的视线。
他一直都恨朱砂从不正眼看他,可每当她秾丽的眼睛只望向他时,他又紧张地不敢抬眸与她对视。
“……为何不能?”
“潘公子,你读的是圣贤书还是街边叫卖的话本?不论雪园从外看起来有多高雅,始终改变不了它是妓.院的事实,我是妓.女,谈情说爱会被打死的,可懂了?”
潘胤自嘲地笑了笑,“那个司香奴呢?你怎么就能和他谈情说爱。”
若非如此,张凉也不会让人痛打他一顿,然后把他指派给那个琴师乐无声。
也便是从那时开始,朱砂若能在大堂或是走廊上看见他的身影,便会目不转睛地跟着他。
那视线温柔得就像在抚摸他身上的伤痛。
潘胤看着,五味杂陈。
那是他从不曾在她那里得到过的温柔。
他明明嫌恶这种泥沼中的相互羁绊,却又无法自拔地羡慕,甚至是嫉恨。
“所以他被潘公子打死了,这不就是代价吗?”朱砂耸耸肩,笑意冰冷。
潘胤想起凌戈的判词,“他是为你才故意激怒我嫁祸我……”
“那又如何?你们都是一样的自以为是。”
朱砂走后,潘胤愣在马车里发呆。
她果然是个冷血至极的女人,一个男人为她而死,她却能毫不在意,甚至不愿为他停下片刻,依然以不停勾搭勋贵为荣。
为何偏是这样的女人。为何他自己也偏偏沉溺于此。
马车动了,欲回姚宅。
潘胤拾起他从小便自认为高人一等的自尊,一片片穿在身上。
他想,或许只有等朱砂爱上他,他再将她像敝履一样抛弃,才对得起他无可救药的心动。
-
枯井里别有一番天地,似乎是原主家用来存放食物的所在。
凌戈顺着绳梯爬下去,将一身旧衣扔给缩在角落的邬棠。
这场春雨来得太快太急,仿佛受人催赶。
“多谢指挥大人。”
邬棠动作迟缓地解开湿漉漉的衣袍,身上真可谓千疮百孔。
凌戈睨向他右肩肩胛处长出脓疮的伤口,背在身后的手轻轻剥去金疮药的瓶塞,然后迈步过去直接倒在他的伤口上。
突然杀他一个措手不及,邬棠痛得用脑袋一下下撞在身后的井壁上。
两下后,撞的便不再是井壁了,而是凌戈宽厚的手掌。
缓了片刻,邬棠咬着牙艰难地穿衣裳,苦笑不迭,“指挥大人,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人有种凶狠的温柔吗?”
凌戈从木桶里端出一盘野菜和一碗米饭,冷冷摆在邬棠面前,“吃。”
邬棠逆来顺受着,幽幽低笑,“指挥大人怎的这般不经夸呢。”
“说说杀害褚珩严浦的理由。”凌戈倒扣着木桶,挥袍坐下。
“就一盘野菜?我堂堂鬼罗刹,在指挥大人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凌戈拿出墨笔和带着一方小砚的折子,蘸饱了墨,轻启薄唇,“那不如我替你说,雪园琴师乐无声在鬼门散播自己是侍家后人的消息后,你便接到易容蹲守在雪园的命令,凡是因《鹿鸣》去找乐无声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