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精准,我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不是伊烛那方的盟友,皇帝赏识他顺理成章。
伊烛的面容褪去最后一丝血色,漆黑无光的瞳仁盯住这边。崔氏涕泪满颊,如同瞬间老了二十岁,低念着儿子的名字,颈间的血汩汩往外冒。
“母亲……”
伊烛惨笑道:“当初您让我大义灭亲,在御前以勾结相党为由弹劾父亲,换来宁王之位,可如今朝夕化为飞灰,您是否想过会有这一天?”
他语带嘲讽,银袍上斑斑血迹,狼狈不堪。
穆昀扫视女眷这方,倏地目光一凛:“伊照!”
“退后!”几乎是同一刻,崔慕大喊。
我来不及思考往后跳去,心中暗叫不好,一脚踩在光滑的丝绸嫁衣上,直接摔倒在地,还就着湿漉漉的石砖往下滑了两滑。
后脑勺磕的生疼,我两眼发黑,待到晕眩散去,后知后觉地感到胸口凉凉的。
“别动!”崔慕叫道。
我靠着台阶,低下头,看见一截金钗露在衣服外面,几寸之后,是崔氏扭曲的脸。
我连喘气都不敢了,她的手再多一点力气,就要送我去见我爹。
一个羽林卫当即磕头请罪,嗫嚅道:“某以为她快撑不住了,手劲就松了些,没想到她拔了簪子要伤郡主……”
崔氏的样子确实很像要撑不住,血流了遍地,侧颈上一个老大的口子,血肉模糊,卡着白花花的刀刃。
另一个拿刀架着她的侍卫满头大汗,既不敢把她弄死,又不敢撤刀,也连声道罪。钗子离心脏太近了,压着皮肤,刚才崔氏是真正想豁出去要了我的命,幸亏平时积德,险险地让她没有扎下去。
雨水沿着散开的头发慢慢渗到中衣里,后背上的冷汗被风一吹,寒毛直竖。
崔慕压下怒火,直起身来:“姑母莫要糊涂!郡主是我——”
崔氏的眼睛由于失血过多恍惚无神,歇斯底里地打断他:“你们放了我儿子,我就放过她!”
她咳出几口血沫,诡异地扯起唇角,喉咙里发出瘆人的咯咯声,“我早就不想活了,我们母子俩葬身宫中,得郡主相陪,也不算孤单!”
崔慕双眼几欲喷出火来,我避开他的视线,心虚得无以复加。
皇帝沉沉道:“你若执意要用她当筹码,朕向你担保一个时辰之内,宁王的人头就会悬在开阳门城楼上。穆将军不是目光短浅之人,断不会因一条命放弃大局,你可以试试这样做的后果。”
崔氏置若未闻,苍白的手指骨节微凸,牢牢捏着那根凶器,我望着穆昀,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他的面容在薄薄的雨帘里笼着一层烟气,看不真切。我很久没有这样远远地看过他,也许以前我从没有认真地听他说过话,留意过他的神态表情,以致于十三年来他于我就像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他把那么多事都藏在心里。
崔氏突然前倾几分,阴森森地说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戳下去……崔璃死了,伊栴也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伊照……哈哈!看着你们家破人亡,真是痛快!”
我差点张嘴骂出来,拳头握得嘎吱作响,她疯了!
“夫人既然重提旧事,那么穆某就帮夫人回忆回忆吧。”
穆昀平静开口,嗓音清冷,“十三年前,镇国将军夫人与晋西王妃同去慈安寺上香,夫人在左相的教唆下不仅借机在油灯中添了西域的毒药,致使王妃身故,还因云惠住持牵扯到相党通敌的证据,弄瞎了他的双眼,是也不是?”
钗子一颤,我脸都吓白了,他就不怕刺激到崔氏,让我们双双给伊烛陪葬!
崔氏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她。
穆昀接着平淡道:“先前被削了爵位的晋西郡王胞弟、镇国将军伊檀乃是左相的私人,陛下清理朝局时放了他一马,夫人以为这是谁的功劳?只是穆某万料不到,为了让伊烛谋到宁王之位,夫人竟如此狠毒,不顾二十年夫妻情义揭发至亲,使镇国将军横死家中,并以崔氏为靠山避过流言。”
皇帝清楚三年前的秘事,父亲和穆昀扳倒了左相,用性命换来新一届朝臣,求陛下放过叔父自然容易。父亲从没提起过他,可见对他失望透顶,但祖父只有两个儿子,我是个女孩,旁支的血脉不能断。
冰凉的雨丝刺进眼里,我想起数月前伊烛来曲黎接我回京,说自己那时和我一样过得辛苦,只是亏得有母亲。
可他的母亲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血水从她的衣领滴下来,抵在胸前的那双手染遍鲜红,连指甲上的丹蔻都黯淡失色。崔氏疯狂地笑着:“他?伊檀算什么?”
在场的人纷纷瞠目结舌,我却有些理解了。有其母必有其子,伊烛冷血无情的性子太像她。帝京这群华族世家,到底精心栽培出了什么东西?
“伊栴……”她从咬紧的齿间挤出两个字,“你到死都念着那个贱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