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打开画轴,那已经泛黄的纸张上画有一位妙龄女子,她身穿月白色拖地长裙,披着珍珠挽纱云肩,额前勒着缝有朵云纹图案的烟灰色抹额。那女子半倚靠在紫荆树下,几片紫荆花的花瓣飘飘洒洒落下来,那女子的神情颇为忧伤,留白的那半张脸称得上是绝色。
画上的女子正是十年前逍遥宗有名的美人——甄若芙,此女消失已久,也不知道魏承从哪里得来的这图。
十年前夷帝之乱,四间派的崔弦弗柱四人联合阳绥帝和霍侯,将先魏侯钉在铁架上,魏氏一族一百三十七人,在那场大雨中丧命。事成之后,刘覃称帝,魏承拿着魏家军的令牌,带着两万残兵杀回朔州城,他挑断魏明宫的锁链,画地称侯。他是从泥潭里头走来的,现在就要一步一步回到那泥潭里头。
刘覃为“崔弦弗柱”四人提了“功名千山”的字,后来的三年,魏承没日没夜地打仗,直到根基稳稳地扎在北面。
这十三年,他根本就不敢想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旧事重提,他心里头也犯怵。
“听闻沈寒山爱甄美人颇深,如今二人双双失踪,不会是学习西施和范蠡就此归隐江湖了?”沈策在旁研磨,他忽然想到少年时所听闻的一件佳话。
据说这甄女二十一岁练成“水漫春江”,“水漫春江”内功至纯至柔,是难得的疗伤内功,当年沈寒山被连七魄暗算,中了鹭汀之毒。甄女就是用此内功,将毒从沈寒山体内逼出。
“当年沈甄二人的新婚请帖都递到了朔州,后来甄女无故失踪,再后来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情深似海,即将成婚的一对新人为何新娘会无故消失?还有那莲花山庄的命案。
魏承命人收好画轴:“这幅画作画风格和旁的不同,你去查一查近十年来都有谁以这种风格作画,最好锁定住人。”
前几日那场过敏闹得乔姝婉没睡好,太阳透过东窗照进来,她撑着脑袋看着空中略过的雁阵。
璋儿端着桂花酪进来,乔姝婉端起碗喝了两口,“把东面那个阁楼劈出来,把我嫁妆里头带过来的藏书都搬到那儿吧,我偶尔也过去看看书,每天窝着太无聊。”
“喏。奴婢一会儿就吩咐他们把书都搬出来,小姐看了一上午的书,一会儿吃完,奴婢陪您到处转转?”璋儿替她扶了扶珠钗。
青铜镜前,女子的面容被拉得抽象,她那双含泪的眸子,额头上面细碎的绒毛显得她有些俏皮可爱。
乔姝婉穿着杏色的衣裙,手里握着团扇便出门,南面的天阴过来,空中没有云彩,有一股发霉的腥味儿。
雨水绵绵不断,没有伞的乔姝婉二人被困在云间,璋儿关上窗户,拿起靠着墙的鸡毛掸子,胡乱扫了扫床。“小姐在这里凑合一会儿,等一会儿雨小一点儿,咱们再回承明殿。”
“行,你别站这么远,这屋子里没有被子,我有点儿冷。”
——
“不是,魏承……你——”
“吱呀”
门被撞开,魏承和谢郧在外头淋了雨,本想在云间避雨,谁知道乔女也在,让他硬生生把话吞进去。
“公主也在啊?”
乔姝婉上前去见礼,她的脸被冻得有些发红:“今日出来闲逛,没想到被这大雨绊住,你们这是被淋得不轻啊。”
谢郧笑笑:“刚从香品阁回来,我们眼看着要下雨,紧赶慢赶还是被淋了。”
雨后的星空总是那样空灵美丽,芬芳的泥土香气,滴滴答答的积水落地的声音。
第二日乔姝婉早早醒来,外头下起了细微的小雨,灌丛中葛藤向阳,牡丹欲开未开。
没过一会儿,天气放晴,太阳透过东窗照进屋子,光打在地上折射到屏风上,小厮送来一张山水画,挂在床头。外头树叶沙沙作响,地上的那抹光影投映出树叶斑驳的影子。太阳躲在云上面,云发出细微的微光。
“小姐,今日是先魏侯夫妇的祭日,魏侯传话过来,要您去祠堂,同侯爷一同给先魏侯夫妇上一炷香。”璋儿推门,绕过曲屏。
乔姝婉瞧着那幅山水发呆:“这画画得真美,等闲下来你去帮我置办一些笔墨,我想临着画一画。现在先替我收拾吧。”
魏氏祠堂中,供奉着的灵位有一百三十八位,刚刚好是当年魏氏家族遇害的人数。
“你来了,这前头的牌位上头是我的父母。你嫁过来了,自然是要上一炷香表表敬意的。”魏承往左边挪挪,给乔姝婉腾开地方,“给她铺个软和点儿的垫子,你家公主身子薄。”
“不不,不用,”乔姝婉推着拒绝,“既然是过来见父母,礼数也是要周全的。”
魏承在祠堂里跪了半个时辰,衣裳上沾上香火的味道,那一百三十八个灵位就那样立在那里,一个个都在催促着他报仇雪恨。
乔姝婉在旁间等了许久,见魏承出来,上前见礼。
“魏侯节哀,方才见沈大人过来像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