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然后帮她戴头套。
严格格这时候就很乖,让仰头就仰头,让进消毒间就进消毒间,牛相逢拽了拽她的口罩,露出她水汪汪的大眼,把她往里推:“进去吧。”
严格格参观了精绣产品包装的全过程。
看她小时候就见过的十色、十五色绣线,经过机器上下交错、缠扰、绞合,然后包装成一块块的成品样版出来,然后就可以上线邮寄到全国各地......
严格格再次睁大眼睛:“现在精绣都已经进步到这种地步了吗?”
“是的。”
牛相逢出了厂房,把手机递给她看,这个是基地的网络推广,都是传统款式原素,可惜,销量都不高。
“有考虑其它推广渠道吗?比如短视频平台,或者是直播带货?”
这么好的文化产业不能发扬出去,严格格看着都跟着着急。
“考虑了,也面试了几个主播,目前还没碰到合适的。”
“哦,那是要好好选。”
从厂房出来,雨陡然下大了,深秋的雨就是汹涌,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冷,毫不客气,地面已经积满了小水坑。严格格接到了小姨的电话,嘱咐严格格雨下的太大了,开车不安全,要不就在镇上老房子凑合住一晚,明早再回。住院手续明早再办也行。
严格格握着手机,回头望向牛相逢的方向,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小姨怕咱俩下大雨开夜车不安全。要不......咱俩别走了?”
不知不觉又“咱俩”了,严格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微妙的变化。
“我小姨夫偶尔会在老房子住几天,那里有被褥,还有电,应该不会太冷,”严格格清了清嗓子,“......或者赶回市里也行,你开车我应该可以放心,实在不行,咱俩换着开。”
“走吧。”
牛相逢答应得比预计的干脆,坦荡,“住一晚吧。”
-
再回到老房子。
牛相逢从厂房的保安室借过来一个简易行军床,架在屋子里,这样就方便多了,也不会太冷。晚饭则是牛相逢车里的面包和牛奶,吃完,两个人简单用矿泉水洗漱,铺好了各自的被褥,分别守着床的两头。
北方的床就是这样宽敞,能睡好几个人,严格格在床的这头望那头,看见牛相逢已经关了手机,没有声响。
再挪眼,透过窗玻璃上的水气看外面,能看到远处,厂房的灯在雨幕中一排排亮着,大门口两盏显眼的大红灯笼增色添彩。
这是她熟悉却又不熟悉的,北方的秋天。
身边那个人也是一样。明明曾经那么亲密,此刻却像隔了一层看不见摸得着的隔阂,严格格没什么抱怨的,他们分开太久了,分开时也谈不上体面。
如今能像朋友一样说话聊天,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犹豫很久。
“牛相逢,你睡了吗?”
“没有。”
“我想问你一件事。”严格格深深呼吸,空气进肺,像是带着一阵泥土香:“你恨我吗?”
沉默。
秋夜雨乡有多安静,她平躺着,甚至能听见窗外滴滴嗒嗒的落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牛相逢叹了口气。
“恨。”
那时,严格格走了以后,牛相逢去北京的戏剧学院,他拜托了许多老师,同学,同学的同学,想通过他们联系到严格格,哪怕只是见她一面,问清楚分手的原因。可是最终得到的只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严格格当初报志愿根本没往北京报,她到底去哪了,谁也不知道。
连小姨小姨夫都不清楚,她填报志愿全程一个人,什么消息都没透露。
所以,恨吗?
当然恨。
恨她骗人。
恨她不告而别。
恨她在他为两个人规划未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计划着离开,并没给他只言片语的交代。
再有严格格的消息,就是在网络上了,万幸没有取什么艺名,让他得以有机会窥探。
她在大学期间就频频接设计广告,无一例外都是质量很差的小业务,有的广告不只要设计甚至还要被拉去做模特,很有争议的画面,是那种靠镜头博眼球的烂片。评论区很一致,都在疑惑这么年漂亮的一张脸,为什么要做自毁羽翼的事?
牛相逢的妈妈也给牛相逢打过电话,旁敲侧地问他,还和严格格在一起吗?
是不是要劝劝她,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要这么急,这么冒进。
牛相逢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一遍遍翻着严格格的微博,一遍遍看她拍的广告,看她发的设计稿,把所有她的镜头重复看,又重复去,最后一拳砸在电脑屏幕上。
那是他人生里少有的失控的时刻。
严格格,你到底在干什么?或许是遇见了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