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被骗,或是一时没想明白?牛相逢自以为是他最亲近的的,到头来,却像个笑话一样。
空气越发粘滞。
严格格悠悠开口:
“牛相逢,你既然恨我,今天为什么还对我和颜悦色?我坦白,如果我们换位,我想杀了你的心都有。”
“我没想你原谅我,但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没必要提了。”“我做的事,一件都不后悔。”
黑暗里,牛相逢睁着眼睛,喉头发干。
好样的。
她是在说,抛弃你,离开你,我不后悔。
严格格说完这句就没了声响,好像睡着了,牛相逢却睡不着,他骨头缝里都堵满了焦躁,一颗心皱巴巴地疼,他不明白严格格大半夜跟他讲这些是为什么?他其实根本就不想听,听了还要窝火,恨不能把她拎起来狠狠收拾一顿。
就这么煎熬了一夜。
牛相逢根本没怎么睡,天蒙蒙亮就出去了,用铁铲清扫门口小路积水,然去邻居家借水和食材,给严格格做点早饭。
镇上的人家如今都认识牛相逢了,知道是他建设起了镇上的汉服刺绣培训基地,不肯收他的钱,还和他聊了几句:“看到你早上从隔壁老骆家出来的?你认识他家人?”牛相逢把一把小葱和挂面放进袋子里。
“认识,我和严格格是同学。”
“啊,格格啊,”邻居大爷感慨一句,“那是个可怜孩子,从小寄人篱下的,虽说是亲小姨,到底也不是亲爹亲妈,她心里不是滋味啊。”牛相逢沉默着往屋里走。
严格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盖了两床被子。
她睡觉不老实,总喜欢乱蹬,牛相逢怕她着凉,临出门前还把他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她坐起身,牛相逢刚好端着两碗面条从门外进来。
“醒了?起来吃面。”
爽滑的挂面,上头卧一个流黄的荷包蛋,撒一把香葱,再点两滴香油,热气噗噗向上升腾。牛相逢把筷子擦干净递给她,严格格就坐在床头,双手捧着这碗面,长久地发呆。
还记得她从小就不爱吃早饭,因为嫌麻烦。
面条除外。
她喜欢面条,就是这种简简单单清淡的鸡蛋面。
“牛相逢,外面雨还大吗?”
“小了,下了一夜,路上都是积水。”
严格格怔然往窗外望去,目光所及是雾腾腾的一片,朦胧的,温柔的,厚实的,柔软的,能掩盖一切不光鲜的,晦暗肮脏的东西。离了北方,再难看到这样的秋雨。
她突然兴奋起来,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面,搁下碗就往外跑。
冷风漫雨拍打在脸上。
严格格也顾不上了。
她踉跄地往田埂地跑。
秋季农忙,黄土翻松,覆盖着茫茫大地,一望无垠,甚至有些迷眼睛,有排排玉米桔的是玉米地,再往旁边是大豆,再往远,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了。
这是她从小最熟悉的东西,比设计稿,微镜头,摄影机还熟悉。
严格格忽然就明自己为什么在心理问题最严重的那段时间,疯狂地想要回老家了。这里浓香的黄土之下有一条根,系在她的脚踝上,让她无论走得多远,走到哪,都对这里有所记挂。
家乡的雨和炊烟在朝她招手,对她说,孩子,累了就回家。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好像有巨大的旗帜在胸口里鼓动,叫嚣。
然后听见了牛相逢跟过来的踩地声,一步步,踏在心脏上。
她轻轻开口:
“牛相逢,你昨天说要招主播,你看我可以吗?”
脚步声停了。
牛相逢站着,看着严格格似要融化在雨幕里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昨天没和你说实话,我和公司解约了,现在是自由人,以后也不打算再搞设计了。”
“......我想回来,留在洛市,反正都是要找工作的,我想着主播也是正经职业,我有经验,算不算符合你们的要求?”“电商我没做过,但也想把咱们家乡的文化产业宣扬出去,我想试一试......”严格格缓缓蹲下,最后像是脱力一般,坐在了满是黄土的田埂上。
牛相逢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起来,地上湿又凉。”严格格眼睛发酸。这会儿她脑袋空空,眼泪却流得更狠。牛相逢看见她满脸泪水,忽然就愣住了,理智断线一霎。
“牛相逢,”
他听见她的声音被风雨切割,碎成七八糟的形状:“再收留我一次,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