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的望月轩中,烟烟闭目深睡,面色安宁,却在苍白中难见生气。一个瘦削弱小的身影慢慢靠近她的床榻,但被飞鸢拦了下来。
“王上,公主在睡觉,咱们别扰了她。”飞鸢用轻到只剩下气息的声音说到。
唐鸿光听话的停下了脚步,然后拉着飞鸢的衣角,将她拉到了旁边的隔间,小声问道:“姐姐真的在睡觉吗?”
“当然。”
“可是她已经两天没有醒了,我从未见过有人可以睡这么久。”
唐鸿光说完,飞鸢像是被戳中了痛楚,面露忧虑之色。她怎会不知公主的情形,如今恐怕是好不了了。她本来孱弱的身子,从极北之地马不停蹄的长路奔波回来,强撑着安排完粮草的事情,便立刻昏死过去,任凭什么好医好药都不管用,如今已是水米难进,睡着的时候越来越长,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王,王上。”帷帐那边传来微弱的声音,烟烟终究还是醒了。
唐鸿光小跑着来到烟烟的床边,“姐姐。”
烟烟抬起无力的手,搭在唐鸿光的手臂上,以示安抚,苍白的脸上艰难的挂着微笑。
“姐姐,你怎么睡了那么久?孤有点害怕。”
“怎么了,可是朝中有事发生吗?”烟烟立刻警觉起来。
唐鸿光拨浪鼓一般摇着头,“孤是害怕,姐姐再也不醒来了。母亲就是这样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所以我害怕。”
烟烟轻轻的摩挲着唐鸿光的手臂,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如何能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走到一睡不醒的境地只是时日问题,在极北之地决定为幽冥生施以倒行逆施之法时,她就已经将命交出去了,如今不过是些余烬时光。可是她看着眼前仍旧稚童一般的唐鸿光,心中是放不下的忧虑,想着身处权斗漩涡的幽冥生,更是担心和思念。
她不想死,可是她撑不了多久了。
烟烟充满血丝的眼睛盈着泪水,却因为精力不佳又闭上了,唐鸿光在旁边轻声唤她,“姐姐,姐姐。”
飞鸢实在不忍看下去,擦掉眼泪退出了屋子。
“飞鸢姐姐,公主今日情形怎么样?”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宫人迎上来问到。
飞鸢难过的摇了摇头,宫人从袖托中取出一个信封,这是方才湮国加急送到的信,湮国殿下给公主的信。
“公主如今这模样已经是油尽灯枯,可每每醒来精神好些时便会问殿下的消息,有时候没有力气,在看着湮国的方向时,眼睛里总是挂着泪水。公主心里一直挂念着殿下,一直在等着殿下,也不知这信中所书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但愿公主看完这信,会好一些。”
飞鸢送走了唐鸿光后,便将烟烟唤醒,她还有些神智未清的样子。
“公主,殿下来信了。”
“什么?”烟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殿下?”她想要起身,然而自己根本没有力气,手无力的撑起又滑倒。
“公主别急。”飞鸢赶紧上去将烟烟扶起来,半靠着床头歪着。
“我实在没力气了,你念给我听吧。”
“好。”
飞鸢拆开信封,里面薄薄一张纸,只落下了几句话。
“商国已降,边界皆安,然权斗未止,山雨欲来,需立返王城,杏花之约,一日不能忘,待山河定,吾即来接你。”
“殿下他,回王城了。”飞鸢小心的说道,她将信纸展开在烟烟面前,烟烟努力认真的看着纸上的字字句句。
权斗未止,回到王城直面权斗,烟烟明白王城漩涡隐藏的危险,一点都不比战场少,她很担心幽冥生,忽地胸中涌出一口郁气,然后强烈的气喘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急得飞鸢将信扔在一边,然后连忙唤医官来。
信纸在被风吹落,在忙乱往来的人群中穿梭,落进尘埃。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湮国王宫中,危机四伏,风云变幻。昏暗的王宫大殿上坐着幽无常,他面色平静的看着殿下站立之人,霎时又露出带着几分邪性的微笑。
“王兄大胜商军,扬我湮国国威,壮我军士气,是国之功臣,孤此番定会好好嘉赏,良田、千金、宅院、美人,只要王兄开口,孤都会满足。”
幽冥生对幽无常所说毫无兴趣,只是冰冷的吐出几个字,“父王为何逝?王军为何败?本殿想听你亲口说。”
幽无常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随即又假装镇定的故作明朗,“满朝皆知,先王是突然崩逝,王兄何故再来问我一次,至于王军为何败,自然是久无战事,士兵懈怠才让商国有机可乘。”
“那粮草呢?”幽冥生不想听幽无常这些敷衍之词,怒而呵斥问到,“为何断了我军粮草?”
“那是我国无粮。”幽无常也提高了音量,“不过晚几日而已,孤的军,孤的国,孤,自有安排,定夺。”说完这一句,他的面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王可以安天下,但不能定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