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瑰睡得不安稳。
连带着梦里都是散碎的片段。
在梦里,同样是这么个夏天的时候,夏瑰遇到了陆啼霜。
在自己最窘迫的时候。
凭夏瑰的本事,当然是无法让温咛住到高级的病房中。
急诊病房里,十平左右的房间要挤三张床,连病人算上陪护,足够让空气浑浊到压抑。
但就是这么一张环境算不得好的病床,都是夏瑰走了运、求了人才得到的。
那时候人高腿长气场强的顾三少还非常轻狂嚣张,被一个初出茅庐大学辍学的小姑娘骗了五百万,气得晚上睡不着觉。
只不过他怎么可能亲自在脚都伸不开的地方守着呢。
好在顾清灼还没完全不做人。
他趁着夏瑰不在的时候,悄没声息地把人挪到了楼上的特需病房,然后打通了夏瑰的电话。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时刻。
夏瑰踏出电梯前,以为自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她甚至觉得即使真的被卖去园区割腰子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但是离病房堪堪几十步的距离,她每走一步,勇气似乎都在减少一点。
最终在病房门口,她落荒而逃。
只是逃也逃不远。
夏瑰蹲在拐角的贩卖机边上,似乎想把自己整个人都藏在机器巨大的阴影中。
就像小时候,无数次蹲在衣柜里,听着外面肉|体撞击的闷响,与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只能咬紧手背,无法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她实在不敢走进去。
骗顾清灼的时候,她无知无畏全凭一腔莽撞的勇气,但是债主找上门了,她只敢做缩头乌龟。
夏瑰讨厌极了自己,却腿软得站不起来。
医院的空调总是打得很低。
贩卖机带冰柜的功能,从排风口排出的热气似乎成了她唯一可以汲取的温暖。
她靠在机器与墙面构成的小角落里,咬紧手背哭得抽噎,依旧没发出声音。
陆啼霜就是在这个墙角,捡到了夏瑰。
估计是没想到这么个角落里还能藏一只花脸猫,他先是惊讶了一瞬。
但很快,他温柔地弯下腰,把西装口袋里的丝巾递给夏瑰问:“小姐,怎么了吗?”
那时候的夏瑰哭起来像是没有吃饱的小奶猫。
仿佛伤心到了极点,哀嚎都没有力气,所有的眼泪与痛苦都收在心里,呜咽把自己憋得喘不过气。
盛夏,陆啼霜一身深黑西装笔挺,半跪下时西装裤勒出大腿上的肌肉,腿根隐约可以看见衬衫夹的带子轮廓。
他身量很高,跪着也比夏瑰高出许多,却半点没有压迫感。
似乎是怕惊扰到夏瑰,所以他声音放得很轻,“需要帮忙吗?”
低音宛如流淌过锋利碎石的冰泉,让人不由得放松。
夏瑰抬起头,泪水朦胧中,只能看见一双漆黑的瞳仁里有她许久没有见过的关切。
只有关切。
没有同情、没有厌恶。
日光灯的冷光从背面打过来,像是天使周围的一圈圣光。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陆啼霜还是耐心地询问:“你还能站起来吗?地上凉,我们坐到边上去,好不好?”
夏瑰撑着地面试了几次,却只能腿软地跌坐在地上,起不来身。
她窘迫地摇摇头。
以为对面的男子会转身离开。
但陆啼霜轻轻笑了,并非嘲笑。
他倾身向前:“没关系,介意我扶着你吗?”
有力的手温柔地攥住夏瑰的手腕,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背,他没怎么用力就把软脚虾提起来了。
“小心点。”他叮嘱。
然后把夏瑰扶到椅子上。
陆啼霜很快松了手。
冷风让夏瑰颤抖了一下。
她低头道谢:“谢谢。”
“不客气的。需要什么帮助可以告诉我。”陆啼霜在旁边坐下来。
他双手交握放在腿上,侧头看着夏瑰。
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坐的不是医院的不锈钢椅子,而是宴会厅的真皮沙发。
“先生。”夏瑰的声音只像是蚊子叫。
陆啼霜依然耐心地回答:“嗯?”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是害怕与不知所措一起爆发出来,所有的坚强都在瞬间化为乌有。积累了几个月的压力化为汹涌的泪水,夏瑰终于再也忍不住,伏在陆啼霜的膝盖上,嚎啕大哭。
陆啼霜一直陪着她。
他偶尔会拍拍夏瑰的背安抚她,却没有再说话。
或许只是陆啼霜的教养太好了。
陌生人完全无从察觉到他天性里的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