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有人按住了他的手,轻声唤他。
徐晟洲睁开沉重的眼皮:是色魔蛇妖。
她还怪美的。
也不知道哪来的劲,是怒是羞,徐晟洲已然分不清,徐晟洲将腕上的小手翻了个面,压着人摁在松软的草地上。
风清的长发如瀑散开,当真是个在绿野丛中的清纯妖精。
徐晟洲黑沉沉的眼锁着她,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怒道:“缠人的本事倒是通天,要么把尖鲨魔主喀什腾的脑子给老子,要么给老子开出一条道来!拿几句不痛不痒的屁话和一身皮肉相引我就范?你当我徐晟洲是他娘吃白饭的!”
风清听他这番言语就知道他还未清醒,由着他发作,先将他右手中的剑先拿出来。
风清的手纤细修长,带着点点冰凉,触碰到他的肌肤,仿佛所有的感官都打开了,徐晟洲偏头去看自己的掌心,两道剑痕深可见骨,他再用力些,这只手就要被削断了。
可他握得明明是锁妖链!徐晟洲诧异地看向被他按在草地上的风清。
“在这。”风清把锁妖链的另一头递到他手里,解释说:“你方才,要自刎。”
徐晟洲越听越觉得心惊,他方才想的是伸手摸摸脑袋还在不在,若他刚才一直握着鸿止,那他手贴上脖子,就是脑袋分家的时候。
他以为自己心智坚定识破幻境,却不想,这幻境从未破过。
他不会相信父亲的脑袋会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却也避免不了产生焦灼,一步一步,都是深渊。
徐晟洲一阵恶寒,从人姑娘身上起得倒是快,站得直溜,干巴巴地道:“多谢。”
姑娘只轻轻应了声。
那些几日郁结的不快像一团棉花似的,不知道打哪儿去了。
徐晟洲将受伤手随便的缠了几下,用牙咬着包扎好,又补了句:“方才冒犯。”
风清心道:无妨的,她也冒犯过一次。
风清把自己撑起来,刚才被徐晟洲摁过的手腕隐隐发痒。
那种万物复苏的感觉又来了。
好像手上要开出花来。
他好好摸。
不行,不能上瘾,要忍住。
风清痒得很,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磨搓手腕。
徐晟洲也察觉了她的小动作,以为是刚把人弄疼了,心里越发尴尬。
心魔在灵台哼哧哧憋着笑打滚:哈哈哈,总算知道这男人能让她多舒服了吧!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风清停了下来,徐晟洲才开口问:“这是哪里?”
眼前只有一条河,他们身处在水草飘摇的河畔,看起来浓稠如碧玉的河流一眼望不到尽头,接连着天空,蓝绿交织,碰撞拥挤,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蚕蛹’。
而他们,很明显就是这个‘蚕蛹’的食物。
风清走到河边蹲下,双手搭在膝盖上看河水翻涌。
徐晟洲扬眉看着她缩成小小一团,背影颇有些可爱,少将军觉着好笑,人瞧着冷若冰霜,偶尔也会乖得跟个孩子似的。
在徐晟洲以为风清不会作答时,忽然听见她说:“爱憎喜怒,一切罪欲的埋骨之地。这儿便是极西之地中,金乌火也灭不了的,欲壑之流。也是所有困死在幻境中的入侵者,最后的归宿。”
什么能在金乌栖息,寸草不生的极西之地生机勃勃?
唯有内心深处的欲。
风清伸手捧了一手水。
徐晟洲看着盎然的河水在她指缝之间溜走,而那姑娘沉静又冷清,忽然生出一种,世俗之欲竟然也在她股掌之中俯首称臣的错觉。
徐晟洲几乎顷刻间就懂了:“所以传说中守护在扶桑谷前,雾野之中的巨蟒大妖,就是眼前这条翠绿的河?”
风清一愣。
翠绿的河?
小将军的眼神不似作假,风清回过头,看着漫天乌黑的业障,手中还残留着黏腻腥臭的苦水带来的灼烧感,这河里烂了无数的魂,三界六道千万种恶和执念相互撕咬吞噬,而后像是被蒸煮透彻的馊馒头一样炸出一个个难闻的泥泡。
这明明是一场死也无法解脱的酷刑。
这是天地熔炉。
怎么就是,一条翠绿的河?
那个修仙路上坚守道心,执着到连心魔都觉得可怕的姑娘,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风清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姑娘费解不已。她捏着掌心的软肉想了又想,向他投以求助的目光,说:“我能,摸摸你吗?”
她的手微蜷着,有不知道哪儿来的纠结,扬起小脸看他时又有明显的期待。
是十分怪异的情绪。
“可以。”徐晟洲允着,却又背过手去。
他不看风清,目光落在草木茂盛的远处,声音理智非常,说:“先帮我拿到金乌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