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扬手又是一鞭,她痛不欲生,绝望地匍匐在地上,石粒硌得生疼,淌着鲜红的血。她拼尽全力往前爬,拽着少年的衣摆,连一只摇尾乞怜的狗都不如。
人伢子见状,浑浊的双眼发亮,谄媚地笑着,“小郎君,您可别同情她们,这些小贱人,要多调教才听话。”他又害怕少年觉得这些姑娘被打坏了,慌忙补充道,“她们身体可好着呢,不然也挨不到现在,您放心,给口饭就能养活。”
少年闻言面无波澜,冷冷地盯着她,“救你,还是救她们?”
心底燃起的希望被一盆冷水浇灭,她挣扎,煎熬,痛苦不堪,却又无能为力。周遭姑娘们炽热的目光,似一条条毒蛇噬咬着她的良知。
“救……她们。”那个“我”字终究是说不出口,她恨死她们了,为什么要替自己挡鞭子,为什么要把水留给她喝,为什么要安慰她?若非如此,她肯定不假思索地让面前这个人救自己一命。
“愚蠢,总有一天,你会为你可悲的善良付出代价。”
……
“奴婢……不记得了……”她要抹去和过去的一切联结。
柳茹闻言,知晓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强求。
寿宴前的这些日子,柳茹一直待在这方小院里。萧念远把沈璃送到她这里,两人没有太多交集。不过,柳茹跟着府中老人学规矩时,沈璃会过来指点她,想来是受了她表哥的安排。
一旦有空闲时间,柳茹就让阿三她们去小厨房端来各式各样的糕点,几个人围坐一圈,柳茹教她们识字,临帖,读书……
沈璃总远远地瞧着,年轻的姑娘们叽叽喳喳地问柳茹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四方小院,洋溢着欢声笑语。春色如许,却也难映眼底,只因心里是冷的,可这些日子,居然没有沈璃预料的尴尬,竟然还令她有一点留恋。
夜间的月亮愈发地圆了,柳茹一如既往地在月下踱步,思绪万千。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在心里自己和自己说话,她有着强烈的表达欲望,可是,当她尝试和他人深入沟通时,人们往往不自觉地重复同样的话题,可能生活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再没有闲心去考虑别的事。要么是希望她认同他们的观点,听不得一星半点的否定意见。时间长了,她也习惯了麻木地去回应别人。
“夫人,夜里凉,老这么吹风,要生病的。”阿三柔声说着,把厚衣裳披在柳茹身上。
“阿三……你陪我喝两杯吧。”柳茹真的觉得很孤独,尤其是夜深人静,热闹退去之时,只剩月下独酌,形单影只,“谢昭在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询问谢昭,就是,就是太久没见到了吧。
“堂主他……”阿三欲言又止,只陪着柳茹对饮。
“他怎么了?”柳茹面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担忧。
“堂主有要务要处理。”
“哦……真是个大忙人。”少女眼底难掩失望,黛眉微蹙,愁情缱绻,七分醉态,三分风流,“那……你家堂主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个很厉害的可怜人……”阿三愿意和柳茹分享她的真实想法,因为,对方是她主人舍命相护的人,更因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知道柳茹不是坏人,她有着一种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的温暖。
“奇怪。既然很厉害,又怎么会可怜呢?他杀人的时候用心狠手辣来形容完全不为过。”柳茹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有些人擅长用决绝的外表来掩饰内心的脆弱,兴许他们一开始弱小得很,后来才慢慢迫不得已地变强大……”
“你说的有道理。”柳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皮忍不住要合上,头顺势靠在石桌边缘,“阿三,你知道我的家乡吗?那里有……”
阿三见柳茹半天不说话,想她该是醉了,困了,也累了,准备将她扶进去。
“砂锅羊肉……”柳茹突然喊出声来。
这倒把阿三惊住了,更令她惊讶的是,茫茫夜色中,竟传出男子的低笑声,她寻声望去,只见来人如飘渺孤鸿影,清晖洒落在他清俊的面庞上,衬托出他空谷幽兰般的气质。
也不知萧念远站了多久,阿三丝毫未察觉,她好久没有像刚才那般放松警惕过了。
他走上前来,打横抱起柳茹,向屋内走去,阿三见状,内心十分挣扎,虽然堂主格外关心柳姑娘,但柳姑娘和萧念远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她好像也没有立场去阻止萧念远。只得跟上前去,替萧念远开门,然后守在门外。
萧念远俯身将柳茹放到床榻,替她掖了掖被角,正要离开时,却被柳茹拉住了手,她嘴角微动,好像在说什么,萧念远便又凑近了听,“阿三,你和我一起睡吧,我还没说完呢……糖炒栗子,鸡蛋灌饼,桂花凉粉……”
春日远山,细语痴缠。
他向来老成,精于算计,今晚过来也是因为手底下监视柳茹的人告诉他,夫人每夜都独自在院中待好久,碍于晚上实在太黑,他们看不真切,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