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凝站在门口,喊了声, “成叔。”
男人背稍微有点驼,穿着墨蓝色外套,听到这声唤,身影明显一顿,接着站直身体,稍侧了下头,
听错了?
郭成回过头。
初凝站在雪地里,针织帽两边尾端各系着一个毛线球,带着条红色的围巾,眼睛明亮,笑容比冬天的烟火还要灿烂。
那个曾经笨拙,不会说话,见人时总喜欢低头躲在他身后的女孩子,如今也出落得自信大方。
郭成靠着车头,目光最终在空中相聚,他摘下手套,而后嘴角弧度渐起,张开双臂,
“欢迎回家。”
重逢的喜悦冲淡了来时的那些近乡情怯,初凝朝他跑过去。
“我前几年收了个徒弟,你想不想听听他的事。”
吃完饭,郭成提起。
屋子里的摆设变动不大,架子前有个黑色的头盔。
只是挡风玻璃都破掉了,边缘的油漆是明显的刮蹭过。
初凝拿起来看了看。
“是你离开那天。”郭成试图轻描淡写带过,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她应该知道。
林清暨戴着黑色头盔,向北一路疾驶,在正对面与一辆货车避让不及,连人带车滚落山崖。
人满头是血的从草丛走出来,手中的打火机往后一抛。
熊熊大火上升,焚毁整个车身。
从此再没参加过有关摩托车的任何赛事,转战汽车拉力。
眉眼相隔处缝了针,差点就瞎掉了,林清暨在医院听了只是无谓一笑, “反正运气好,死不了。”
林商铎气得不行,冻结了他所有银行账户。
他前半生,从地狱走出来太多次。
“所以他才转拉力赛车的吗?”
初凝哑声。
“这个我不太清楚,估计是一部分原因。”
他的断眉......
骗人,她想。
桌子上摆着几个相框,三个人一起举着奖杯,上面还有彩带,大概是夏天的时候拍摄的,林清暨站在中间,皮肤晒成了小麦色,郭成在后面不甚显眼的角落,弯腰去捡地上的什么东西,显然是不小心入镜。
盆里用热水温了几罐啤酒,往外冒着热气,郭凝坐在二楼口的楼梯上,一只手倚在后面,仰头灌了大口啤酒。
他看着几张照片,长舒一口气, “挺不容易的,第一年从赛段直接冲出去,车子当场报废,第二年拿了三个赛段第一,第三年全国总冠军......”
“那段时间和家里闹的比较僵,又没钱,连赞助都拉不到,就靠着还能上场的轮胎,慢慢的拿奖,进车队。”
“对了,第二个抽屉里的东西,是你的吧?”
初凝拉来,一本硬皮的画本,封面上一条在土地翻滚的小狗,那年走的时候太急,把这个东西忘掉了,怪不得后来想扔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原来是落在这里了。
她转身走到楼梯口,挨着郭成坐下,慢慢翻开。
郭成往纸上看了眼, “本来想着留在我这也没用,你应该也不要了,让他拿去,但他不要。”
郭成望着初凝, “那个人说就放在这里,你一定会回来找。”
......
郭成是无意中发现的这个画本,那次翻看,他恰好在旁边。
林清暨也很奇怪,这么久的事情还记得清楚,是在两人刚认识没多久,他和人家比赛,两个人那天摔落山崖一起在山洞过了一晚。
当时她给他看的,就是这个。
时间过了很久,纸张已经有些泛黄。
林清暨翻到最末一页,是那晚在山洞被她遮住的。
摩托车手背后的“96.”
将要合上时,他视线一暗,将这页翻过去,背后有一行字。
少女那时的笔迹还很稚嫩,一笔一划,饱含深情。
【但是我喜欢你,所以这些都没关系】
原来她都知道。
她知道故意拿了她的铭牌,知道总是故意让她等很久,他是不是会隐藏情绪的人,脾气又差,不开心的时候浑身都是刺。
然而不管他表现出来的对她厌烦有多深,那个女孩还是只会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如今是真的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这个本子,是什么时候留在这的。”
郭成思索两秒, “挺久的,好像是她高二那年的寒假了吧,我记得高三的时候没过来。估计自己都忘了。”
高二那年的寒假,这么早。
原来,一切喜欢都有迹可循。
“她跟你说去哪了吗?”
“没有。”
林清暨将手慢慢移到胸口,看着这些字,心脏也像是被人用笔尖一下一下的划开,空隙挤满了寒冬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