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这位陛下连看一眼都不曾。
而这时,北方的胡虏缓过了劲,又有复苏之意,先后在雁荡挑起争端十数次,更是在景和二十年合力进攻雁荡,兵力直抵青州,虽说最后被谢乾斩于马下,但这一战也让垂暮的谢乾失了心力,再难上阵,北境交到了谢乾长子的手中。
但景和二十五年,河洛联手东胡偷袭雁荡,被谢长清发觉,双方在禄勒血战,谢长清战死,谢乾就此一病不起。这场仗不仅让青州措不及防,朝庭更是心悸。敌方如何拿到大鄢粮草图,又如何送出境外,种种迹象让众臣不寒而栗,而北境接连不断的纷争不断的消耗着国库,僵持下去绝非长久之计。
最先提出来的人已经不记得是谁了,但他确实提出来了,而其他人不语间已经在思考此法的可行性了。
——停战。
战与和,本该同主将商量。
但谢长清战死,其妻也因此难产而亡,尚年少的谢如晦匆匆接过父兄担子,军心不稳之下,连取几场胜利才坐稳主将名号,于公于私,此时让他停战,不仅是谢家,雁荡和青州恐怕也会民心不稳。
此时若想停战,只能绕道而行。
禄勒一战过后,东胡灭族,河洛失了盟友,表面再怎么强硬也只是纸糊的老虎,停战之意不会比大鄢少。
于是朝廷绕过北境前线,放出了停战的风声给河洛,果不其然,没多久,河洛便暗遣使臣来了长安。
河洛先服了软,大鄢自然也要给点甜头,但当河洛提出要和亲时,还是让大鄢头疼了一阵。
闻懿无子,宫中仅有几位公主,自小也是千娇百宠,和亲人选着实难定,这时,行九重出了个法子。
"我记得当年的容妃好像还有个女儿。"
容妃分娩那年,百花杀尽,钦天监言:大不详。容妃赐死,才出生的幼女则被远送。话一出,众人反应过来。
行九重道:"当年我劝陛下留她一命,正是看到她有此天命。"
于是和亲之事就此定下。
在北境前线情势有所缓和之际,朝廷也逐渐放出了和亲风声,起初他们也会担心面对谢家的责难,但意外的是,谢如晦对此未置一词,仿佛默认一般。
一切问题看似都在解决,但暗伏的危机已成罗网,逐渐朝长安而来。
在这年的冬天还未到来时,南方的沧州陷进了一场暴雨之中。这场暴雨有如天公倾盆,连绵不绝,城中修建的明渠抵挡不住浩荡的雨势,沧州太守一面派人疏通扩建,另一面出城指挥人夯实堤坝。
城外的沧江自北向南而流,连接十数座城市,最终汇到了沧州。虽说汛期已过,但沧州地势低洼,沧江的水蓄在这里,水位一直不低,此时暴雨如注,且一连小半月未曾停歇,水势已经有越过堤坝的风险了。
岸边的沙袋越堆越高,但终究抵不过倾泻的江水。一个深夜,喷涌怒号的江水冲破了岸边的堤坝,叫嚣着冲刷过每寸土壤,直奔城中而去。
这场大水淹没了城外的庄稼,冲散了沧州城无数个家庭,更糟糕的是,大水过后,雨虽停,但天依旧不放晴。
整座城泡在水里,蛇虫鼠蚁的尸躯在阴沟里腐朽生虫,发酵出令人作呕的味道。没多久,就有幼童高烧不退,大人也腹泻头疼,一场时疫在沧州城蔓延开来。
而一直到此时,长安一封旨意也没有。
早在大雨不退之时,沧州太守便已上报长安,大水过后,又接连不断上述天听,但一封封折子递上去有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动静。
这个冬天如此难熬。
北方这一年也并不太平。
虽说战乱逐渐平息,但年初的一场大旱让雁北的几个城镇都受了灾,多年征战的雁北本就有如贫困老朽,这场灾情更是横在了它的脊背上,叫人喘不上来气。
好在雁北紧邻青州,青州虽也干旱,毕竟还有些战时物资囤放,紧巴紧巴倒也撑过了最难的时候。但另一个问题也亟需解决。
雁北城中,最多的不是平民,而是将士。
自大鄢立国,雁北就从未有过真正的太平日子,频繁的战争耗费大量的人力,是以雁北的男儿只要过了十四便要被征兵,四十方能退。
多年以来,雁北也习惯了刀兵动荡,更在一代代的血战和传承中愈发仇视关外民族,如今和亲停战,这些将士退伍后以何为生,又如何放下积重的世仇,朝中仿佛未曾深思过。
便连谢如晦,起初听到这样的风声,也会彷徨。
雁北之外,那些蛮族的刀刃上沾满了雁北人的鲜血,他父亲戎马一生,到头来满身病痛,晚年还失了儿子,到头来求的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吗。
长夜里,长安繁华声声,有人卧于软榻,推杯换盏,纸醉金迷。万里之外,雁荡城中,唯有明月高悬,北风过境,胡马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