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不上报。”毕竟为官者的贪欲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或许这也是他的天赋所在。难以体察情,却能感知恶。
奉职大理寺多年,崔恪在官衙之中见证过无数人世悲欢,可于他而言最容易的,反而是理解恶。
他仿佛极其容易猜到堂下痛哭流涕的罪犯眼中深藏的恶欲。
崔恪听不进他们诚心忏悔的哭诉,却总能捕捉到对方眸中明灭闪烁的恶念,换言之,他更容易理解的,不是迷途知返的人心向善,反而是作恶的那一条路。
他总能很快地理解并接受,人性之丑恶竟能突破到如此地步,于是便能看透这些丑恶的人身上的弱点,知晓到底是哪一只手推动他们滑入深渊。
“可后面的百姓横死,倒着实是我闻所未闻的异事。”崔恪语气轻缈,“我唯一能笃定的便是,此乃人欲、人祸。”
“既是人祸,便总少不了人的算计布局,既然做了事情,便总会留下痕迹。有痕迹,便会有破绽,要想弥补这些破绽,便需要费时间,需要动脑子。”
“故而在我们入城时发生的铁匠王胜暴死一案,便是最有可能露出破绽的了。”
辛盈袖理解了他的意思,有马脚就需要时间去遮掩,灵州不会赶在崔恪到来的节骨眼上为自己设这么大的一个风险。
“我的部下先我们一日潜入城,要的便是派他们去寻灵州还没来得起清理完的痕迹。”
“所以你发现了是吗?”辛盈袖显然已经听入了神,一双眼亮晶晶的。
“是。”崔恪含笑答她。
“我发现灵州的官兵一日三巡,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我不知道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却知道它就是害死百姓的凶手,并且——”
“并且这个东西还和赵辉有关,甚至和他私自瞒下的金矿有关!”
“袖袖冰雪聪明!”崔恪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许和骄傲。
“可我的确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可灵州的尾巴还没藏好,他们必然会主动出击,故而我只消继续等,等灵州主动给我送线索。”
辛盈袖回想起前段日子,怪不得他一直笃定灵州会主动给他唱一场“大戏”。
“可是,就算知晓了木头机关、知晓了黄磷会自燃,那也查不出更多了呀?”
她渴切的眸深深凝住崔恪,第一回觉得这男人竟然真的长了脑子,且还比她的好用些许。
“袖袖,知晓了这个,便可以知晓,他们是打定主意要嫁祸到曹高义身上,且用的是巫蛊祸人的借口。”
“我一早便将赵辉列入嫌疑之人,故而他想做的,我都不去做;他不想做的,我便也不做。”
“他无论进出都始终拿捏着那个符章,倒好似捏住了自己的保命符,尤其是我带他去遇害百姓家中查探时,他简直形如惊弓之鸟。”
“所以后来我同他说,曹高义的尸首也忽然出现了与那些百姓一样的异状。他听着这话,再到曹宅时便更是紧张到诡异,简直恨不得拔腿而逃。”
“所以我又猜,那作为凶手的东西该是很小,至少不能叫赵辉一眼看见;再便是,哪怕它很小,却能隔着一段距离便害人。”
“金矿、死在灵州阴谋的意料之外的王胜是一个铁匠、有极小的东西……袖袖,这个东西诡异到了连你都闻所未闻的程度,我没有任何凭据可以参照,所以我做了一个设想,若矿物中有金玉一类能养人的,会不会也有效用与之相反,会害人的矿?”
崔恪轻轻摸上辛盈袖发间的玉簪:
“它该是很美,故而被人收藏,而不是像一块普通的土石瓦砾一样被弃置;它又该是极为稀少‘珍贵’的,不然死的人应该更多。”
“最重要便是,那些小玩意儿必定曾入了赵辉的眼,但他又在之后深知了它的恐怖之处,这才对其避之犹恐不及。”
“血的教训从哪儿来呢,必然从第一滴或者第二滴血。”
辛盈袖又极好地跟上了崔恪的思路:
“所以虽然你只是猜想,但是你可以去深查第一个、第二个甚至第三个死者,若查出了他们的确与金矿相关,那便佐证了你的猜想。”
崔恪的目光已经不能用迷恋来形容了:“对,袖袖。袖袖怎么这么聪明?你若不从医,想必连崔某也要被你踩在脚下。”
谁要把他踩在脚下了,崔恪讲话真是奇奇怪怪。
崔恪看出她目中的羞恼,从善如流地转了话题:“对。他们本人或者与他们有过密切交往之人,若将这些人的活动轨迹牵出一段网,那么所有人最终都会指向那个存在于假想中的金矿。”
虽然他那时还没有真正找到那个金矿的位置所在。
辛盈袖听到这儿,至此,真相大白。
可是——
“照这么说,你到现在都还是在凭猜想断案?”
她从方才的激动中冷静下来,此刻望向崔恪的眼光充满怀疑,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