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的平衡。
然则,终不可得。
当年她的座师,还是户部侍中的李延光提出将官民田合为一则,险些断送了整个为官生涯,坐了几年冷板凳才被重新起用。
想到这里,苏继和吐出一口浊气,“改革税制之不行,并非其本有亏,只是不合时宜罢了。”
不合时宜?
不合什么时宜?
十年后的苏继和,话说一半留一半。
陈鉴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笑道:“既然不合时宜,苏主事又何必突然上奏提起?”
苏继和放下茶盏,目光郑重地看向他,“元辅,这件事、我也是才想明白。”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忽然站了起来,朝他揖了一礼。
陈鉴庭微微一怔。
周围的目光纷纷聚拢过来,不知她要做什么。
苏继和一身青色官袍,立在众人面前,就恍如一棵青松。
她眼底少见地澄澈,面容坦荡而平静,声音恍如大河潮水般气势恢宏,凛然威严。
“旧时鸾镜已成空,一衲闲云两袖风。过去种种,实属荒唐,从今往后,我苏继和决不再提苏州税制一事。”
话音落地,恍若平地一声惊雷。
户部这个出了名的“初生牛犊”,今日竟然一反常态,说要放弃税改。
陈鉴庭瞳孔一缩,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捋了捋胡子。
朔风已经吹进了堂屋,不知道吹走了什么东西。
堂外,风声愈来愈紧,雨滴疾速下落。
苏继和捧起一叠册子和舆图,阔步走了出去。
青袍猎猎,从容不迫。
众人在风中凌乱。
“她、她疯了吧……”
“才来户部一个月就大彻大悟了?”
“是不是这几日六省的漕粮进京,在户部通宵达旦地算账,脑子给算糊涂了?”
“唉唉、我听说,这位苏主事嗜酒如命,昨日还宿醉在一品居,估计方才是酒劲儿还没散,撒酒疯呢。”
陈鉴庭放下一卷舆图。
他向来不与同僚打趣,这会儿却突然开口,“今日事多,诸位倒有闲情。”
语气浑无波澜起伏,却让人毛骨悚然。
他话音落地,恍若冷风灌入,冻住了一切杂音。
整个大堂又沉寂了下来。
……
京察之后,这辈子的苏继和终于摆脱了“户部那个只会清谈狂论的腐儒”的称谓,变成了“户部那个看税看疯了的主事”。
可如今的她,已不像上辈子那样在乎这些说辞,值得高兴的,是这回她终于不用因陈鉴庭的一句嘲讽,坐上三年冷板凳了。
只不过,她那一番苏州税制的论调传入了许多人的耳朵,自此也成了一些人心里的结。
“呼——呼——”
狂风呼啸而过。
五凤楼上黄色的瓦楞在雨滴的敲击之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雨珠噼里啪啦地落下,打在伞上沉闷的声音让人心里堵得慌。
苏继和只听闻,近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联合在查一桩大案子,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毕竟上辈子的她这个时候还在户部坐冷板凳。
前世出了京察那件事,为磨一磨苏继和的性子,李延光也不曾替她说话。
而这一世,苏继和在京察那日对税制大谈特谈,李延光或许是觉得这徒弟已有小成,便带她出来听三司会审,按道理,一个刚入户部的主事是来不了这样的场合的。
这会儿,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撑伞走在雨里。
苏继和抬起头。
只见风雨穿宫墙而过,吹乱了老师的头发,渐成迅猛之势,那正三品的绯色官服逆风纷飞。
走过会极门,几个穿着绛红色长衣的小太监已开始洒扫,见了这两人,连忙行礼。
苏继和向前快走了几步,握着的那把伞摇摇晃晃。
李延光看过来,语气中有掩饰不了的疲惫,“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知徒者,莫若师。
苏继和心里确实存着许多疑惑。
上辈子,她意在改革,清洗屯田名目,告慰苏州因大户占田饿死的父老乡亲,于是苦心谋得尚书之位,推行“官民田合一则”。
那时的她大权在握,没有了陈鉴庭的从中作梗,本以为税改之后可将沉疴除尽,却没想到,新政一出,海内怨声载道。
这辈子,她对税改已心灰意冷,却不知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事就此放弃,到底是对是错。
“若有一件事,已知其不能事成,起而强为之,则恐要伤及无辜,与此事初衷背离。那适时放手,是否也算明智之举?”
苏继和看向他,在等老师的答案。
李延光微微一愣,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