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管事亦摸不清状况,布满皱纹的额头沁上了薄汗,本是确定的事,看着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杜玉岚小嘴微张,像是恍然大悟,道:
“管事是不是不了解这种字据?”
她努力憋笑,面上不显,一脸严肃地吩咐阿莲拿来了账本,一番挑拣,拿出了几张字条。
“公子管事请看”,她颇为“好心”地介绍道:“这是皖南地区常打的字据,上面也是物件数额这些,但存证是这样写的”,她拿了张字迹清晰的给二人看。
“若无法交付,所赔数额为定金十四。”
嫩葱般的指头点了点那几个字,强调道:“要点明是总额的十四,还是未交付额的十四,我们通常认为,没写清的就按数额少的处理。”
她说完又拎起了荷包,脸上尽是胜利的喜色,“所以就是一百二十三两!”
楚亦儒和管事彻底愣在了原地,两双眼都直勾勾地盯着通红的荷包。
管事先回过神,脸色发白。
他按尚书的令去签了字据,准备坑杜家一把,可他不知道皖南那边的字据怎么立,便照着现有的写了一张,没想到真出了纰漏。
若这事没办成,尚书和公子怪罪下来,他今晚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杜玉岚扯过那张字据轻轻扇动,看向微微发颤的管事,眼睛稍眯。
这也是个给人干活的可怜人。
这事是她钻了空子,对存证进行了番解释,若在皖南发生这种事,一旦客人咬得紧,少不了会打场官司,最终往往以对半赔付收场。
她知道楚家几代都生活在京城,对皖南的生意了解得少,所以便解释得天花乱坠,力求把他们都绕晕。
杜玉岚把字据重新夹回账本,声音淡淡,“我看公子与管事都对这些不甚了解,其实这种字据立得也不多,怕是常立字据的商人也会出现纰漏,而且出了这事我们也不会甩手不管,眼前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交付已赶制出来的千匹布子,按原价退还未交付部分的定金。”
“以及赔金一百二十三两,总计一千一百二十三两。”
她把荷包塞进管事手中,又道:“马车里装了二百匹布子,余下的都在府里,我们府上马车不多,一趟趟运来得废点工夫,不知贵府能否支援我们两辆马车?”
楚亦儒望着马车上塞得满满的布匹,终于回过神来。
他要这些布料做什么?
外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杜家纺出的布,若挂上楚家的招牌这不就是打自己的脸?
他候在这为的是收回三千两定金,拿到两千两赔金,再得知杜家染坊尽毁,几千匹布子变为废物的好消息。
现在却要给他千匹布,收回一千两定金,外加一百来两的赔付。
虽说毁了染坊是他们的首要目的,但抛出去的钱没收回也让人恼火。
杜家扔出的一百两银子扔水里都听不着响。
楚亦儒冷了脸色,再无温和谦逊之色,沉声道:“贵商的心意我们领了,可这次的交易到底不太顺利,何不返还定金,这些货物也由贵商带回。”
杜玉岚眸子稍沉,问道:“前些日子贵客来订布子时,可是说月末要用到这些,我们掌柜的看你们急着用便签了字据,这几日更是夜以继日地赶工。”
“公子为何突然说不要了?”
她抬眼直盯着楚亦儒,心下冷哼。
这会儿她能肯定,这事哪怕不是楚家布下的陷阱,也与楚家脱不了干系。
一千两银子就这么被坑走了,她心里更气。
楚亦儒袖中的手已握成拳头,隐忍着怒色瞧着杜玉岚。
早在探春宴他就见识过这丫头,心思敏捷牙尖嘴利,拦着杜琢不让他看家里的铺子,本以为今日是诚心来道歉,没想到竟是来试探他的。
这一步,他们楚家输了。
“亦儒,还站着做什么?”
一道严肃的声音自府里传来,楚亦儒猛地回头,便见他的父亲楚钧达正站在台阶上。
他一身紫色官服,腰间是镶金玉带,乌纱帽下的眼里尽是厉色。
杜玉岚一怔,赶紧行了一礼。
“小女杜玉岚,见过尚书大人。”
楚钧达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仍继续吩咐楚亦儒:
“还不快收下银两布匹,并好好感谢杜家做出的让步。”
五月的第一天,照旧艳阳高照。
天空一碧如洗,显得书院的竹林绿意更浓,竹叶层层掩映下,遮住了朱红的宫墙,减了一分诡异的压迫感。
杜玉岚换上那身书童装扮,在晌午小憩时一个人去了竹墨轩。
竹墨轩是一间废弃的学室,是俞朝开国时所建,后书院几经修缮扩建,有了现在的西院东院,竹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