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道我亦未曾接触过,但想也可知,若能发挥得宜,必当攻势显著。只可惜我不能给予你更多帮助,还要你自行探索了。”
沈淑“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莫伊人看向窗外,正值月中,黑沉的夜幕中有一轮圆月高悬,却不见半颗星,月色亦是暗沉,使那月像极了墨玉上的一块斑点,瞧得人心中憋闷,恨不得伸手将那处瑕疵抠掉。可伸出手去,方知人之渺小,天之高远。
她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转而伸出手去捏沈淑的脸,她太瘦了,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肉,仿佛只有一层皮紧紧贴在骨头上,倒是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大了。
莫伊人不出意外地捏空了,她不甚在意地收回手,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看向自己因久病而显出些微绀色的指甲,心中无端对这个因病而逝的姑娘升起了几分怜惜之感。
这是个痴情的人,可痴情最是无用啊。
沈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着要如何更好地用琴作为武器。若她此刻抬起头,就会发现眼前之人的神情是与其荏弱外表不符的坚毅。
那一双眼眸在泠泠月光下有如翦水,可谁又能知那汪秋水下是一片怎样的沉寂。
莫伊人突然说:“我想回家看看,就不与妹妹同行了。你自己一人,要万事小心。”
沈淑闻言,抬起头来,不经意瞥见莫伊人的眼睛,心中不由略过几分异样。
莫伊人见沈淑没有回答,调笑道:“怎么,妹妹不信我会回家么?”
沈淑不欲同她玩笑,但受她帮助良多,也不好说得太过生硬。她只好顺着说:“怎会?姐姐亦要小心。”
莫伊人看着她,不再回答,而是低声念着什么,又在指尖凝了怨力,轻轻点在沈淑的眉心。
“送你一份礼物,”说着,她头也不回地飘出门外,“我先行一步。”
沈淑只觉身上一热,随即有白色的光华将她包裹,这勾起了她幼时在华清宫同莫伊人初见时的回忆。
待光华散去,她原地呆了一会儿,感到自己成为厉鬼以来心中怎么压制也压制不住的躁动与怒意竟平复了许多,现下正如一只小兽般蛰伏。
她想起莫伊人在自己眉心点的那一下,幻化出一面镜子想照一照,这才发现自己的面容竟然恢复到病前的模样了。临死之前所化的妆容也还在,不同的是她为掩病容而特意在眉心点上的朱砂似乎更加夺目了。
沈淑的姿容其实是妍丽的,只是她平日里多喜欢着素色裙裳,气质也偏于端庄娴雅,反而容易使别人忽略她的容貌,她自己也不甚在意。更何况生前的最后一段日子,她都看惯自己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了。
她细细地打量着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铜镜映出来的画面不是很清晰,但也依稀可见,镜中的女子,有一双看起来略深邃的桃花眼,眼尾泛着点红,显得似醉非醉。原本清丽的相貌,愣是被眉心那点朱红衬出了三分娇媚,顾盼生辉。
沈淑指尖虚抚这点朱色,低喃道: “你究竟是何意?”
别了莫伊人后,沈淑也去沈府看了看沈佩,却正巧撞见身怀六甲的罗妙给他端来参茶。时近临盆,她的腹部如今已鼓得像揣了一个沉甸甸的球,光看着就令人替她感到疲累,沈佩本想拒绝,终是叹息一声,接过茶饮下了。
沈淑觉得自己本该生气,生气到冲上去将那个女人撕碎,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可她仍是清醒的。在这份清醒下,她突然什么也想不到,什么忆不起,脑海中是一片诡异的平静与空白。
她伸出手,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自觉地聚起怨力,只要她稍稍动动指尖,那两个于现在的她而言几乎称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会不知不觉地被杀死。
可她又看到了自己半透明的手,顿觉有一盆冷水顶头浇下。沈淑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这般明白,她已经不属于这个家了。
她已经死了。
沈淑突然觉得冷,可她已经不再是人了,鬼也会冷么?
这想法一出,她就觉得眉心微微发烫,神智再一次清醒过来。
到了此刻,她才真正理解了莫伊人的用意。不理智和太软弱的人,会早早地被自己的情绪打败,又如何能复仇成功呢?
她调整好情绪,却没有再往府内去了。之前她来过一次,正好见到未烟向沈佩请辞,沈淑在她离世前,已经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了。
沈佩留不住未烟,只好给了她一些盘缠。未烟并没有拒绝,向沈佩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她大约是要返乡,沈夫人曾给了她一间铺子。
她也没有再去谢府,因为谢老夫人在今岁的元日前返乡了。谢氏家族的本家在那边,谢老爷子和谢修北亦是被葬在故地的。此番老夫人是要将谢瑾言带回乡安葬——可惜是衣冠冢,顺带她自己也在那里养老了。
如此也好。如此,她在这世上也就没有太多牵挂了。
沈淑边飘边想。